丧钟
胡不归
一
城外青塔山上白楼的丧钟又响了,桃花镇上的人们却仿佛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罗叔打铁的手仅仅滞了滞,摇摇头叹了口气就继续让手中的锤子有规律地发出砰砰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青婶久已无神的眼睛朝丧钟的方向转了转,似乎流露出一丝哀悯,一丝悲恸,一丝愤怒。但是再仔细看看,就什么都没有了。是的,生活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在这本该是春暖花香却仿若寒冬的三月里,桃花镇上的人们除了木然,除了冷漠,不能再有任何的其它的表情。对于他们来说,面具和自己那张血肉生长的脸早就已经混为一体了,这是他们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工具。
云杉默默地数了数,这是这个月的第五个了,仍然没有人要站出来为那些死去的冤魂们发出声音。“一群懦夫。”她想,连自己的家园都守护不了的懦夫。可是桃花镇上养的不应当是这样的懦夫。桃花镇建于明末崇祯年间,相传是一位反清复明的将士尽全力抗敌,以一敌百,奋勇杀敌,最终以身殉了青塔山,他死后的春天,青塔山脚下便开满了这夭夭桃花。她何其有幸能够住在忠义之士的亡灵身侧,可如今这英雄血脉养出的儿女竟如此麻木而懦弱吗?那么,他们与人偶有什么区别?
云杉尽力地保持面色的平常,她鼻子抽动着,眼眶发酸,却只能尽力用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不能发出任何呜咽的哀叹,更不能有愤怒的嘶吼。她绝望地笑笑,其实她自己也是麻木又懦弱的人偶中的一个,因为她必须要生存,只有活下去才能为这桃花镇上的人们做更多的改变。情绪是弱点,有感情的人就有弱点。云杉这样告诉自己,所以她不能有感情。可是倘若没有了感情,那么她跟那群戴着黑面具占领桃花镇的人有什么两样?云杉心里恨透了那群人,那群毁了桃花镇的人,但她也明白,她暂时改变不了这样的状况,想要改变需要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力量。
夜来钟声落乌啼,半江春水轻舟急。原本的白楼上的钟是桃花镇的人们的吉祥钟,每逢镇上的喜事,钟声便会敲响,云杉最喜欢听那钟声清脆又浑浊,端庄却不失灵动的声音。那钟声敲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