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廖清
上南门,徐徐走过一段路,转角便是一条下行的坡道,沿道尽栽毛白杨。 四月,天上的日子暖和起来,云既是很少的,该是藏在这些高高的杨树里,飘来一阵风,满树的絮子便纷纷于枝头跳下,柔柔地从坡顶滚到坡脚,这絮子极白,透光,像是捧着一掌绒绒的云,云里躲着只萤火虫,“沙沙”地鸣着。 张小忧走过这里,絮子便立即黏上去,从他鼻翼擦过,似是捉弄,这时候,张小忧便轻轻刮一下鼻子,痒痒地,心头到底是相当舒服的,他并不立即扒掉絮子,放任其在脸上胡来,不过钻进嘴里、鼻腔,他也是有点生气,便捂着口鼻,低下头快步走过。 张小忧最近觉得时间走得好快,身边的朋友也加紧了追随的步伐,他有点跟不上了。这已经是大一下学期了,可他昨天才在初中的风筝大会上拿下第三名,同学说他的燕子风筝尽管不能飞很高,但很好看,他有点不高兴,他分明扎的是飞机风筝,不能飞太高也是因为比赛那会儿风大,他怕风筝会逃走。这个立着方及他腰的小家伙可花了他一个周末。可评分的老师也说他扎的燕子风筝好看,他有些疑惑却也只好相信了,心想:在筝面上画飞机轮廓的时候,我该是看了头顶电线上的燕子好几眼。 风筝的筝面是用家里化肥袋子里面的那层塑料袋,张小忧原本打算用护菜秧子的地膜的,可太薄了;筝骨是拿外公造秧棚的竹篾削成了,那蔑刀很重,他使不惯,断了好几根,才勉强上手。张小忧拿着获奖的燕子风筝回教室,边走边想:要是外公帮我的话,肯定会飞得更高的,可是老师规定要亲手制作。放风筝的线是他从外婆缝补衣物的线筒上扯的一大段,最后,折一截小指长、镜架粗的棉花枝,用线系着,打个死结,套在从筝骨上引出的另一条线里,当作风筝的平衡棒。 张小忧以为全天下的风筝都有平衡棒的,来到山西上大学,才意识到或许那是他家乡所独有的。只有这样风大些也不怕,风筝起飞时就不会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扯羊癫疯,便直直地升上去,稳稳地停到半空里,同白棉花似的云朵静静地从这方田野流向那片池塘,看掠过乌黑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