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被拥挤着进入车厢的瞬间，回头望了望涌入车厢的人群，那一刻我感到异常疲惫。我紧贴着车门，黑色的玻璃映着我的脸，暗淡、麻木、一脸倦意。我想起小时候守着窗子期盼父母回家时的心情。当时我必须集中精神才能专心看着窗外，因为我总是不由自主地从玻璃上看自己的脸，看着看着忍不住做鬼脸。我急于想让父母来欣赏我的杰作：墙上、门上、床单上零零散散画了些小动物。期盼的心情渐渐冷淡，我失望地靠在被子上发呆。当我听见门开的声音时心中仍有一丝紧张。我听见母亲又哭又笑，哑着嗓子嚷嚷，父亲拽着母亲散乱的头发走进我的小房间，他猛地一挥手臂，母亲挣扎着被甩到床上。父亲看了我一眼，我像个石像一样木呆呆的。他抱起我走出我的小房间，把妈妈一个人锁在屋里。列车冲出隧道让我眯起了眼，黑夜变作白天，也打散了我的记忆。我环视周围，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和车厢的震动保持着一致的摇晃。地铁仿佛没有尽头，会永远行进下去。让我在漫长的旅途中永远这么呆立该多好，可旅程一定会有终点。我的终点在哪？我想我要振作起来。 我在建材馆对面的药房买了药。从药房出来，街边的野狗仰着头看我。我竟从它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人的意味，它好像在向我传达着某种哀伤。我加快脚步，腋下流出的汗水浸湿了衬衣衣袖。潮湿冰冷的感觉让我感到不快。 店门上方的四个大字“巴赫瓷砖”熠熠生辉，还没进店面，就听见张浩然的尖刻的惊呼声。“一个月10万？！让不让人活啦？”我走进店面，向站在张浩然身前的刘博点点头，把中指插进前台桌上的打卡机。打卡机发出“谢谢”的声音。 “什么10万？”我问。 “哎呦，张大设计来啦？哦，不，你现在可是设计兼销售了！一个人拿两份钱！”他倚着柜台，语调阴阳怪气。 我心中一喜，看来我的申请通过了。 刘博低头看着亮晶晶的瓷砖地面，喃喃地说：“总公司下了新规定，每个销售每月卖不出10万的瓷砖就要自动离职，于姐已经走了……” “于姐走了？那咱这人够吗？”我说。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