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片时春梦中

颜容
我要讲的故事,已经在我的身体里埋伏了十七年。十七年前我正是痴迷和男孩子亲吻的年纪,那时候亲吻对于我来说,是可以生出幻想的,尽管用不了多久我就觉得无聊透顶了,被吻过的地方生出甜蜜的空虚,当空虚爬满我的四肢百骸时,我的青春期结束了。我开始对一切感到寡淡无味,放学按时回家,而长庚从某个夜晚起,成为我家晚餐桌的常客。十七年了,我在脑海里拼命地打捞,也捞不出他突然降临的确凿日期。好在年份总归是没有错的,那天因为台风过境,晚上下起暴雨,吃完晚饭后短暂地停了电,而闪电不时地打亮长庚的脸。我加快了找蜡烛的速度,从抽屉底摸出一根,点上,滴了蜡油。蜡烛刚刚站稳时,我听到长庚问,春晓,你多大了。 我生出了幻想。或许是蜡油滴得不够,蜡烛才刚站稳就倒了,骨碌碌地滚到地面,长庚弯腰去捡。就在那一刻我想到了让他明白我不是小孩子了的办法,我俯下身,手撑着地面,在他看来我不过是想要帮忙捡蜡烛。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判断失误,我吻了他,猝不及防地,并且在日后很多次一如既往地故技重施。如果你们想问他为什么,那么我替他回答你们:在猝不及防中他没有躲是因为猝不及防,在一如既往时没有躲是因为一如既往。哪怕这样一如既往以后,他总是不留情面地揭穿我,说我不过是对他生出了幻想,不是爱意。他这么说,是变着方式告诉我,我们之间屁都不是。 只有我知道,和他接吻是一种潜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潜入没有氧气也没有方向的深处的感觉。他可以让我心旌摇曳,也可以让我心如死水。我的家附近是市里的医院,每天晚上我都会听见救护车经过的声音。我总是想象,那些急诊的病人躺在软皮垫子上,躺在生和死的边缘。我想我死的时候一定不会太害怕,爱情不就是让人活着就可以体验死亡么。深情曲折处,请允许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请允许我在他眼里当一粒小樱桃,除了含在嘴里别无它用。 “长庚,你可以叫我小樱桃吗?” 长庚当然没有理会我,在我发这条短信时,他或许正处在一个没有信号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