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酒
孙沁言
嫣嫣那时候还很小,八九岁吧,春节里随爸爸妈妈一同去舅舅家拜年。大人们聚到一起无非就是谈谈笑笑,然后转瞬便上了牌桌,剩下她一个人很没意思,舅妈就把一堆零食往她怀里一塞,朝房里一指道:“去,那里有一个哥哥,同他玩去!”又朝房里大喊一声:“坤儿,好生带着妹妹玩啊!”
她便被送入一间高大的书房里了——对她而言的确是高大——中间横亘着两排对立的写字台、电脑桌,四壁都镶满了四五层的玻璃书橱,除了南向的窗户打着沉沉的落地垂帘,这房间里唯一可见的就只有书,一排排、一列列书的影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对于她幼小的心灵,这是个沉闷而压抑的所在。其中还有一个人,令她不安却又好奇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陌生男孩。
他是瘦长的身体,蓬乱的黑发,此时正趴在写字台的一角看书,光线很暗,他整个身体几乎都扑到书页上去。那是一本很大的精装书,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看见蚂蚁一般蠕动的黑体小字,间或还有大幅的彩色插页,令人惊心动魄的艳丽色彩,惊鸿一瞥之间就掀过去了。听到她这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男孩回过头来,简单地扫了她一眼,又埋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嫣嫣站在那里,很是局促不安,她低头看看舅妈塞给自己的零食,愣愣地出着神,无意地拿起一支棒棒糖,刚要送到嘴里,又倏地缩了回去。不料骤然一阵风刮来,男孩已经嗖地掠过棒糖去,送入了自己口中,他一手持糖,大大地吮吸了一口,转头招呼她道:“放下吧,放在这里,边吃边玩。”一边过来轻轻地动作,帮她把怀里的糖果饼干都倾倒在桌面上,同时漂亮的乌黑眼珠深深打量了她一眼,里面温和的气质顿时收买了她,有了种安心的感觉。
男孩继续看书,她也轻轻悄悄地踱到书橱前,向那满架暗沉沉的书籍吃力地仰视着。太高了,她的小个子只能够到最底一层,那里都是一些厚重的大册子,给她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再要抬头上望,便是一片莽莽的阴森了。看到她杵在那里一筹莫展的样子,男孩笑了笑,过来为她打开玻璃门,问道:“喏,要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