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日

马天利
我们得到的永远微不足道, 我们失去的全都价值连城。 这是三十六岁的张铁男人生的首次马拉松,此刻刚刚跑完头四分之一,他感到肺都要炸了,他还感到岁月很长。他想起谷香说转移注意力可以帮助度过疲劳期,他强迫意识离开眼前的土路和三三两两的围观群众,可是不断进入他脑子的其他意识只有一个——我这是在干嘛呢? 在铁男十岁的时候,矿山机械厂正是如日中天,刚刚被评为国家二级企业,国庆节每家都发了一坨带鱼。张铁男的爸爸带回来两坨带鱼,因为他爸刚刚升任副厂长。吃饱喝足铁男想跟谷新再到与工厂一河之隔的农田里去偷挖些红薯,但要逃过当小学老师的妈妈的法眼可不容易,铁男就说是到隔壁单元的震宇家去做作业。 套上白球鞋跑出来,铁男到谷新家楼下用小石子儿敲他家玻璃,突然谷新他爸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窗口,他爸是派出所的所长,孩子们都怕他,但铁男抽的人生第一支烟就是谷新从他爸衣服口袋里偷出来的软中华。 铁男一缩头就跑掉了,看来今天是没法一起玩耍了。铁男唱着“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独自跑过小河沟,跑到大地里,夕阳还没下去,土豆和红薯刚刚收了第一茬,有不少漏网之鱼还静静地躺在泥土里,正是工厂孩子最欢乐,农民大叔最忙碌的时候。 铁男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瓦工用的平铲,就往地里挖,没两下就脆生生地切断了一个小红薯,露出白闪闪发亮的瓤子。铁男伸手刨出来,擦擦土,就地啃起来。 “谁他妈让你挖的?!” 铁男激灵一回头,一柄铁叉立在身后,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农村男孩冲他吼。因为这个情景像极了铁男后来学的鲁迅的一篇课文,所以铁男就一直管他叫闰土。铁男当时就颓了,男孩却哈哈笑起来。男孩抢过铁男的小铲,越过田埂去挖旁边的萝卜地,三下两下就挖出一根红萝卜,也席地而坐吃起来。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又来了!”这回是一声成年人的大吼。 闰土跳过田埂拉起铁男就跑。 “这不是你们家的红薯地么?” “萝卜地不是我家的呀!” 铁男跟不上闰土的速度,白球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