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ny Boy
图拉
1.
阿义坐在路边大排档的塑料椅子上,左手夹着的薄荷七星已经烧到只剩烟蒂也浑然不觉,实际上他一口没抽,爆珠都忘了掐,五六分钟里一直在端详右手捏着的这张照片。
她多美啊,阿义想,为什么总感觉是在哪见过。他知道这不可能,可就是老觉得像一个什么人,虽然也说不出像在哪里。
是不是像以前村里那个邻居家的嫂子?每次他被喝醉了的酒鬼父亲用皮带追打着跑出家,嫂子就会摸着他的头把他牵到奶奶那里,“没妈的孩子已经很可怜了,让他爹不要再打他了。”
要不就是像希望小学里那个来支教的老师?每次阿义念错了拼音她都会笑眯眯地纠正,特别有耐心,从不训斥他,“陈中义你看,这个词念sh~an善、li~ang良,对,善~良。”
或者是他刚进城那年遇到的那位姐姐?阿义正在撬她电动车电瓶的时候被抓住了,一帮人围住他拳打脚踢,说要送去派出所,姐姐过来看了她一眼----放了吧,还是个小孩子呢,等把别人都劝走,她对阿义说:“以后弗要再偷东西咯。”
对,阿义想起来了,眼神,她们都有一样温柔的眼神。
阿义上个月刚满十八岁,但离家已经四年半了,奶奶一死他就跑了出来,跟着堂叔进城打工,再没有回去过, 前年冬天堂叔在工地脚手架上摔下来,伤到脊椎,被送回老家,阿义坚决不跟着去,“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那只老狗,除非他死了,不然这辈子我都不会踏进陈家村。”他恶狠狠地诅咒。
在这个城市里,阿义有很多朋友,其中几个兄弟堪称交情过命,大概也是因为除了命他们没有其它值钱的东西,这些兄弟来自各行各业,自然不会全是正道上的,干偏门的往往比较讲义气,见的世面多,也更生动更有活力,而有正经工作的通常都活得很谨慎,不太好玩,每天稳定不变的辛苦已经耗去了他们大部分精力,摊上事的时候也不能指望他们帮得上忙。
阿义做过的事很多,但无论洗浴中心门童,修车铺伙计还是餐厅传菜员,都干不长,最短的一次是在流水线上装零件,才一天就觉得要崩溃了,从此不肯再踏入任何工厂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