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处女
大山头
三月底,妈妈住进了重症病房。学校打电话给我,问我什么时候去上班。家人也打电话来,问妈妈的状况如何。四月,妈妈嫌医院里闷热,问我是不是入夏了。妈妈让我把被子收进去,叫我帮忙换掉秋衣。没等春季过去,妈妈过世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医院办了死亡证明,结清医疗费,打电话给殡仪馆。接电话的是人是殡葬公司的业务员,态度平和,帮我预约了接遗体的灵车。这个人告诉我“节哀顺变”,公事公办的话语,却透着模拟出的人情味。对他来说,这只是工作。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为妈妈的死伤心,我自己也不怎么难过。
活着的时候,妈妈一点都不快乐。“死了可能会好些。”这话我从小听到大,妈妈常挂在嘴边。爸爸的死是妈妈受苦的源头。看到相片里的他,我有时能捞起一些记忆。每当遇到卖气球的人,他总会买一只给我。我不想去幼儿园,他会假装苦思冥想一番,然后一了百了地说“那就不上算了”。他的手臂很有力气,能轻松托起我,小幅度地往上扔,接住,向上扔。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窒息感和爸爸相关联,一想到爸爸,我就喘不过气。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可他死得太早了,把支撑女儿和生活的重担全甩给了妈妈。死亡是他最大的缺点。
爸爸死后,妈妈仍随时随地提起他:七岁的我打翻饭碗,妈妈收拾着碎片,坐在地板上,突然喊着爸爸的名字痛哭;十五岁的我考上重点高中,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算学费时叨念,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二十三岁的我当了老师,妈妈催促我结婚,对象就按照爸爸的标准挑。
日子刚好过起来,妈妈就病了。妈妈比所有人都要平静。
发讣告、办追悼会是姨妈一手操办,为了不那么像孩子,我努力挤进去。闲下来之后,我在殡仪馆里散步。隔壁告别厅也在用,听负责火葬的事务员说,是车祸死掉的年轻人。门口树着给客人看的提示牌,上面写了一个名字。周静优。不是烂大街的名字,但也不至于没有重名。六年前,我刚参加工作,有学生就叫这个名字。
上学时,因为一些琐事,我和同学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