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
刘不可
一
天宝之乱后,我回到长安已经有五年了。
入冬后,越来越冷,冷得让人不想离开热乎的火盆和蓄了羊绒的被卷儿。
今日我没有吃朝食,都怨昨日贪黑看闲书,弄得辰时才出门,差点就迟了上值。多亏了同侪程七郎,今日他的婆姨给他带了几张西市的胡饼,我厚着脸皮跟他讨了一张,吃过后才有了挨到下值的气力。
程七郎是我在鸿胪寺最要好的同侪,是个既耿直又热心肠的读书人。
天宝之乱后,长安得以重建。从第一次科举中举,到授官到鸿胪寺,我与程七郎一直相处得很融洽。只是他对家人的态度与我不同,他对家人冷漠、嫌弃,而我却与之相反。我从来没问过他缘由,只是猜测可能他家中人多,琐事也多。而我家中只有双亲和妻子,并与妻子恩爱得紧。
下值以后,飘起了鹅毛大雪。
我和程七郎都住在安业坊,所以经常相伴着归家。
正走着,到了朱雀大街时,一位衣衫褴褛、白胡子的老乞丐来求我们施舍,程七郎二话没说居然摸出了一贯钱给他。我不免有些惊讶,他便向我解释道:“我也不是装富户,只是看到这个可怜的老者,我就想起了一些事和一个人,那段往事总是在我的心头反复萦绕。”
“哦?难道是某些人、某些事才让程兄变得这么热心肠?”我半打趣、半正经地问道。
程七郎的背影似乎严肃了。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目送着老者远去后,转身对我说道:“先别回家了,找间茶社,我们坐一会儿,喝口茶,暖暖身子。”可能是我刚才打趣的话语冒犯到了他,也可能是那老者确实像他的一位故友。我推测着,与他进了一间安静的小茶社。
待我们坐下后,茶社的小娘子随即提着一个铜壶给我们倒了两碗白酥茶,又在桌上摆了一碟撒子和一碟顶皮酥。
程七郎端着茶碗喝了一口,看着窗外的飞旋的雪,缓缓说道:“那段萦绕我心头的往事,现在就讲给你听听吧。”
……
我的家原籍在关外的军镇平卢,家境并不富裕,但生活还能勉强维持。
阿爷有一手制皮子的技艺,常年被军营雇去帮着制作甲胄。每日早出晚归,薪酬却不高。家中的子女除了我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