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深入了中原的雾。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到中原总是遇到大雾，无论是洛阳，开封，或是这座离石家庄不远的小城正定。佛陀曾说通往解脱之路的八正道，即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最后一道恰好叫做正定，在这个阶段也就达到了涅磐的无上境界。然而这里的“正定”却正被浓雾包裹在一片混沌之中，像一个关于空无的隐喻。看来工业废气排放真的挺严重。 和遍布中国的无数县城一样，这里的主街勉力维持着无需个性的体面，无法区分究竟深身处这广袤国土的哪个角落——街边的五金店铺深处，浑身附着油污的男子被堆积成山但功能不明的机械，管道，线圈，螺丝的阴影湮没；熟食店门檐上悬挂着由各种动物尸块形成的风铃，微微地自转；转角的街口，摊贩们拥挤在雾中忙碌，有的在叫卖，有的耸起肩，将手插在衣袋里，注视推车中堆积的货物。我经过他们，感到他们似乎要将浓雾挥散，但终究还是渐渐缩小，恢复为雾中一个个摇晃的暗影。 图片 这里似乎并不适合作为辞职之旅的首站，绝不可能遇到骑车环游的少年或寻找自我的姑娘——毕竟在那些受人喜爱的禅宗鸡汤里，禅师（比如马祖道一）早就说过，自我早就一切足具，何必向外追求？ 不过在修道院式的教团组织建立起来之前，“游方”才是佛教徒和其他沙门的生活本态。佛陀本人也是一边谈着人生一边旅着行，不花一分钱周游北印度，最终还在多地获赠了豪宅，实在是穷游界的标杆。而如今“在路上”已经在诸多旅行书籍中被描绘成“生活在别处”的移动乌托邦，梦幻诱人到令人迟疑。关于旅行，我打算相信一个更好的动机：游览那些美丽的古代建筑，毕竟音乐可以靠唱机，美术可以看画集，只有建筑不身临其境便不行。 从县城的主街拐入一个小巷，粗粝的水泥墙渗出黑色水渍，化开被胡乱写上的办假证号码。风一起，白色的垃圾袋被像水母般吹滚过去。不过这才是喜闻乐见的“扫地僧”模式，稀松平常的街巷深处，却隐藏着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结界：天宁寺，开元寺，隆兴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