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从到了南方，蚯蚓每天都要洗澡，是因为天气热？倒不如说是他给自己的一种仪式。 特别是跟着丑眼出去“转转”的那些天。总要洗两轮，血渍干了粘在身上敷了另外一张皮似的，不好受。而今晚，蚯蚓又比血污涂身的时候洗得更加仔细，因为，是回红城的时候了。 蚯蚓摘下大拇指上的琥珀扳指，取下脖子上长短两串佛珠，站上马赛克瓷砖。热流从他头顶泻下，冲刷这几年提心吊胆混乱不堪的日子，冲刷着他缺了一根无名指的右手，冲刷他一脸的戾气，半身的蓝色纹身，几片刀疤，以及一个将将让新肉长满的枪创。根本就不能去医院，所以当初那创口处理得仓促，长得像个肚脐眼，所以此刻，他抚摸着肩上的它时，感受到的不是死亡的余悸而是重生的快活。这一身无论如何都冲刷不去的疤痕，等下换上来时的衣服，都可以遮盖。更别说回到了北方，再次披上警服，他就会焕然一新，回归他日思夜想的正常生活，“那种每天有时间吃早的生活”。 红历33年7月，蚯蚓由红城赶赴港城执行卧底任务。他花了102天才完全丢掉警察身份，从肌肉记忆到思维模式彻底沦为丑眼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这期间，经历过许多次差点兜底的时刻，包括持枪姿势这一项：警队带给他的训练是双手持枪，托把，与肩平齐，目视准星。在野路子出身的混混的世界里，这种姿势显得太过专业和……装逼。混混兄弟嘲笑过他的“不入流”很多次，他好歹在进入中层前夕把这个“臭毛病”给改掉了。适应二把手的位置，与丑眼建立信任关系，那又花了289天，帮丑眼处理尸体五具，挡枪一次，肩胛骨里镶了两颗子弹，对方用的是自制土枪，子弹浑圆，好像还粘了些油污，嵌在蚯蚓身体里，时不时让他痒上一阵。第591天，丑眼请十几个堂主吃饭，席间，朝在角落里挠痒痒的蚯蚓敬酒，称他为：那个挠痒的人。说明丑眼记得他，不讨厌他，还邀请他一起过江，再创辉煌。那时，蚯蚓才确定，自己离搞到丑眼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幕后大佬的资料不远了，离回红城的那一天不远了。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