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真是个笨蛋妈妈

董爽
舞台上的灯光亮起之前,女儿小美扭着小脑袋,朝呆立在后排的她眨了眨眼。明明打扮得像个娃娃,目光却反射出成年人的精明,真是怕了这孩子。桃理浓妆艳抹、扑满闪粉的脸上绽放出让人安心的假笑,红唇下露出整齐的白牙,这才打发小美回过头去。 最后关头,女儿还在操心我会出错,真是个笨蛋妈妈!这次肯定不会再忘词了,毕竟都排练了三个月了。只是个亲子节目而已,没问题的! 眼前是孩子们的后脑勺,小美的头发上扎着彩带。桃理扯了扯胸前的围裙,又把橡胶手套提紧,确保演出服和手上的锅铲道具都万无一失。余光中,其他十一位装扮相同的妈妈站位左右,队形笔直连贯,有如套叠延伸的镜像。桃理看不到她们的表情。奇怪,上台前蚊虫嗡响般细弱的紧张感,经过女儿那一瞥,此刻倒像是要从胸口爆出来。只怪自己生来胸部丰满,曲线突出,高大丰腴的身形在妈妈堆里总显得像个异类。桃理不禁向后挪小半步,收腹含胸,将自己的轮廓嵌入镜中。 灯光亮起的一刹那,眼前闪得一片发白。台下黑压压的人头,伴奏里聒噪的鼓点,耳麦返送的浓重喘息,全都跟着小腹深处燥热的气团一并上升翻涌。桃理没听清主持人的报幕,却不断听到人群呼喊自己的名字,“桃子!桃子……”声浪从远处传来,时间像是突然错拍,她被拉扯着,将要离开此时此地。 笨蛋!第一个八拍之后,动作,走位到标注点,转圈,拉住小美的手,再转圈,所有妈妈,唱第一段主歌。总算都没记错,刚才是怎么回事?桃理抑制着转圈后的眩晕,数着音乐行进中的下一个八拍,准备张开嘴巴。 嗓子眼阵阵发痒,怎么像被蛛网黏住了?歌词是什么来着?麦克风被消音了吗?十一位妈妈们齐齐演唱的歌声,像冷冽的浪潮,声势浩大地拍卷着她,淹没了她。 搞砸了。 火柴盒大小的播放器唱诵着祷文,木鱼敲击的鼓乐隐隐唱和,马月珍在香堂前划燃火柴,却感觉哪不对劲。平日听惯了的节拍有些急乱,声声刺耳,荒腔走板,惹得她一阵心悸。她忙对着三光普照下的一众偶像又叩又拜,嘴唇碎碎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