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云

潼关叶妙音
天启七年,潼关外。烈日下荒地干裂,灰尘的气息如泡着铁锈的糖水。 张小武站在队伍里,身上的黑铁铠甲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少年的颤抖引起周围战士的阵阵讥笑。这是他第一次跟随部队参加实战。平时他爱跟大爷吹牛,说披上这身铁甲,自己一定会奋勇作战,成大明一代名将,守国家万里山河。现在他才明白,别说铁甲,就是披上龙袍自己也狗屁不是。他身上裹着的这身铁壳因为他的恐惧把他变成一个不断发出声音的风铃,铠甲颤抖的声音清脆刺耳,像是勾栏里那些轻薄粉头的笑声。小武对这勾人心魄的笑声充满好奇,他有一个秘密的心愿,就是有一天变成军官,花钱去勾栏里看看那些女子的样子。而现在,他憎恨自己铁甲发出的嘲笑,他能从人们的眼神中看到怜悯和讥讽,好像在说小武啊小武,你抖得不像个男人,不像男人的男人在战场上就不会是个活人。 “别抖了。”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是大爷。大爷说:“一会儿你就记着,谁挡你的路,你就把刀插进谁的胸口。”小武看着大爷的脸,上面布满皱纹,像是这长久旱灾下干裂的大地。大爷面色蜡黄,眼睛里有一层洁白的糊状物,白糊盖住了大爷的生气,也盖住了大爷的神气。大爷咳嗽,血从他嘴巴喷到小武的眼睛里,嘴巴里。小武不由得打个寒颤。 小武忧心忡忡的看着眼前的中年人,长久的戎马生涯让大爷两鬓斑白身板扭曲。他还记得大爷是半个月前得病的,那一夜小武和他受命掩埋暴民的尸体,漫天的萤火虫拖着散发幽蓝色光芒的屁股在两人头顶盘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大爷就开始咳嗽,本以为是着凉了,可始终没好,这病反而是越来越重了。 “放心,死不了。”大爷咧嘴笑:“你听我的,你也死不了。” 是啊,大爷怎么会死。大爷在小武心里是永远不会死的神仙,是村里最有本事的人。大爷把他带出村子,带到军营里。小武跟着大爷才知道穿着鞋脚是什么感觉,吃饱饭胃是什么感觉。才知道潼关城里有美艳绝伦的粉头。她们的头发比蜜还香,皮肤比奶还滑。大爷还答应他,等部队回到潼关城,他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