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惊蛰(上)

阿芷
群体是残酷的,个体是善良的。——泰戈尔 张樱眠 我没有朋友。这在妈妈看来不可思议。她自己有很多朋友,她们围在一张柚木方桌上打牌,打得昼夜轮替,黑白颠倒。贾叔叔有时也参与进来,不知是他麻将打得好,还是运气好,只要一经手,我妈妈输掉的钱他都能在几局内赢回来。方桌东南西北四角落分别有四个方盒子,里面装着零钱。我妈妈手气很差,打着打着盒子就空了。这个时候她会对牌友们讪讪而笑,把座位让给贾叔叔。贾叔叔打牌不恋局,懂得分寸,大致赢回来一些便适可而止,起身相让,容忍我妈妈继续输。我觉得这才是妈妈有朋友的原因——大家一桌玩耍需要维系某种平衡,没有人总赢,也没有人总输。 贾叔叔独自回卧室看球赛,或者来到我的卧室。客厅响起劈里啪啦揉搓麻将的声音,像鞭炮,在他身后喧嚣着炸碎。每次闻见熟悉的柠檬草古龙水,我的心也跟着炸碎。也许还包括身体。牌局扑朔,每周二三次,输得惨烈的从不是客厅那些打牌的阿姨们,而是我。 我想过告诉妈妈,可是说不出口。他们的爱情看起来实在太美好了。好似梦境一般。妈妈沦陷在她的爱情中,脸颊渗出蜂蜜。从没见过活得这般甜美的母亲,躲在贾叔叔身后,饮望着他,温柔地替他捡起后颈粘连的头发渣。她变着花样煮饭给他吃,往饭里塞玫瑰花。每次吃饭我都很小心,担心会误吞埋在米粒中央的钻戒或者项链之类,电视都是这么演的。我不想因为他们俩爱情的硌痛,而断了自己的牙。 有个浓稠的黑夜企图潜进他们房间,打算揭穿一切。我深深吸口气背好了草稿做足了准备,推门的时候,却从门缝撞见母亲正跪在贾叔叔的两腿之间。她穿黑蕾丝吊带内衣,微微发福的骨骼血肉隔着网纱隐约可见,松软迷人的身体蠕动成一头母牛。她半闭眼睛,面颊火红,披散的长发像堆烂布。贾叔叔伫立床边,腆着肚皮,抱着我妈妈的头。直到忽然一顿,长长地停下来。他把幻觉塞进了她的喉咙,她满面迷糊,“咕嘟”吞下去。我捂紧嘴巴避免发出声音,我清楚贾叔叔在做什么,也知道妈妈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