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白往事

依荷
第一章 (一) 项媛出生这年,项老爷子从县里退休了。 老爷子高高的个子,大大的肚子,一辈子不会操心。三年前盖大瓦房,愣是把一头黑发愁得所剩无几,眉毛也白了。退休在家,老人倒也不觉得特别失落。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和项老太一起出门,到庄稼地溜一圈儿。用城里的话说,这叫“晨练”,在潮白,就叫“遛弯儿”。老两口一块儿出门,却很少一起回来。项老太总是先回来,给儿子项玉成一家做早饭;早饭熟了,儿媳祁荣华也差不多把两个孩子项祁、项天拾掇好了;这时,项老爷子拎着一小兜驴下货,或是猪大肠,也进了家门。 在潮白河流域,夏日的清晨是忙碌的。太阳静静地照在河面上,河水摇荡着碎光,缓慢地流着。人们没事从不多看河水一眼,就像除了久晴不雨或久阴不晴而绝少提及太阳一样。 项家的一日三餐都是安静的。不知从哪一辈传起,“食不语”成了项家人不成文的餐桌守则。实木四方地桌放在外屋正中央,锅台上摆着项老太刚从锅里端出来的剩饽饽、剩菜,锅底是一早新熬的大米稀饭。外屋弥漫着乡村清晨特有的清气。祁荣华熟练地打水涮碗筷,盛碗稀饭递给六岁的项祁,项祁再把饭按顺序端给已坐好的爷爷、奶奶、爸爸、弟弟,最后给妈妈和自己各一碗。项老太牙口不好,捏着饽饽慢条斯理地咀嚼者,项玉成边吃边在思索着什么,不时抬起眼皮看看女儿和儿子。祁荣华很少能静心吃完一顿饭,才将项祁、项天带大,又添了个“小末末嘟”,吃几口就得催催调皮好动的项天,撩开门帘看看躺在床上的幼女。项媛懂事似的,任凭白天黑夜怎么磨人,吃饭的时候总是乖乖地躺着,环视屋顶、墙壁和房间内的陈设,等着妈妈吃完来喂她。 早饭用毕,太阳升高了一点,天空退去了羞涩的面纱。知了你呼我唤地唱起单调的歌。项玉成蹬上大杆自行车,车的右侧挂着家什袋,他又如约给人家去做木匠活了。 项祁把自己和爸爸的板凳摆回墙角,摞起来,进屋挎上书包,丢下一句清脆的“我上学去啦”就连跑带颠儿地出了后门,融进浓密的林荫中。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