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生长恨水长东(一)

萧航
当萧元卿走在陀山山梁上的时候,拖着他那杆老枪。 枪长五尺九寸,立起来将将够到左眉下那条三寸长的蜈蚣疤,枪尖磨得很利,却暗沉沉不见光亮,红缨早已褪了色,杂草般向四周支楞开去,枪杆更是寒伧,坑洼斑驳,生怕被土坷垃碎石子给磕折了。 刚滴了雨,但正午的阳光还是像烧刀子一样烈,萧元卿抬头望了望天,低头看了看路,一口吐沫狠狠啐在黄泥地上。 “贼老天,没一刻让人安生!” 衣袖擦了擦汗,将老枪换了只手,萧元卿继续拖着步子挪动起来。过了这道山梁,再翻三道,就是陀山县城了。 山路再长也总有尽头,当县城大门落到萧元卿眼里时,日头已经西斜,到了快落锁的时候。心头有些发急,萧元卿加快脚步,紧赶慢赶三里路,终于在闭门前来到了城门口。 “哟,这不是萧大师兄吗,十几日不见,还是这么英武。最近上哪儿发财去了?”守城门的老卒看到萧元卿,饶有兴味地问道。 萧元卿转头看了两眼,似是呆了一呆,接着又挤出几分笑意:“出去跑趟差,混口饭吃,发财哪比得上黄爷。”说罢,干瘪地笑了几声,见老卒似笑非笑看着他,自觉没趣便住了口,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来。 “黄爷,虽说兵刃不能入城,可我这杆枪是吃饭的家伙,您看它这摸样也伤不了人,今次还请您再通融通融。”说罢,将铜板塞在老卒手里,“跑江湖的没几文进项,只能请您喝口大碗茶了。” 老卒这才露出个笑脸:“萧爷是晓事的,不是俺贪这三五文,只是这规矩坏不得。”顿了一顿,又道:“萧爷一身武艺,浪掷在江湖上着实可惜,不如老黄做个保,就引荐您入了衙门如何?就在吴都头手下,再不会有亏吃的。” 萧元卿看老卒收了钱,着急回家,便随口支应几句脱了身,放缓步子向城东猪头巷去了。 猪头巷尾,有一座破败的三进院子,门头上挂着一块金漆剥落、擦得干干净净的匾,匾上题着三个大字:“竹枪门”,匾下,还有人在等着他。 那是掌门刘大元,此刻正蜷缩着身躯倚门晒太阳。盛夏时节,仍把羊皮袄裹得严严实实,胡子拉碴的脸上不见汗渍,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