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片
重见天日
苏州的梅雨季总裹着化不开的湿意,青石板路缝里渗着水,把缀锦阁朱红的木门泡得发暗。苏念坐在靠窗的绣架前,指尖悬着的银针在绣布上空顿了三分钟——针尾孔雀蓝丝线的捻度差了半厘,不符合她按色系排列、误差不超0.1毫米的习惯。可真正让她落不下针的,是这丝线的颜色,和外婆沈曼卿临终前攥在手里的那半块残片,分毫不差。
残片就压在绣绷旁的玻璃镇纸下,不过巴掌大,绣着半枝折梅,针脚密得能透过光。昨天整理遗物时,她从外婆枕下摸出这个锦盒,打开时差点被里面的凉意惊到:残片边缘还留着焦痕,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而梅枝的最末端,有几针极细的银线藏在墨色里,不凑到灯下根本看不见——那是《苏绣秘谱》里只存半页记载的“隐纹术”,外婆当年翻谱时总刻意避开这一页,说“绣了会惹祸”,从未教过她。
“火、不是意外……”外婆昏迷前反复念叨的话突然钻进耳朵,苏念指尖一抖,银针戳在指腹上,渗出一点血珠。她下意识地去擦,目光却落在残片的焦痕上——这焦痕的形状,竟和去年绣坊后院那起莫名的小火烧出来的痕迹有点像。
窗外传来一阵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院角的竹枝。苏念猛地抬头,只看见巷口闪过一个黑色的衣角,快得像错觉。她起身去开门,院门口的青石板上却多了个东西:一枚黄铜制的绣绷挂钩,上面刻着的“晚”字字迹边缘磨得发亮,显然被人反复摩挲过——这是姨妈林晚秋的名字,那个在1995年“坠楼身亡”的女人,她也是今天才从母亲留下的旧照片背后,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
挂钩的缝隙里卡着半根丝线,是极少见的赭石色。苏念捏着挂钩,指腹突然发僵——外婆的针线笸箩里,就少了一卷这样的线。她转身跑回屋里,一把掀开镇纸,拿起残片对着光看:折梅的枝干里,竟藏着几行用银线绣的小字,要借着天光才能看清轮廓,第一行是“1995.6.12”,正是林晚秋出事的那天。
绣架上的《寒鸦渡梅》还没绣完,寒鸦的翅膀刚绣了一半。苏念看着残片上的针脚,突然发现那些银线的走向,和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