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槎

天平
序 进入八月底,清湄海①洋面上,肆虐了一整个夏季的暴风雨终于渐渐止息。二十九日这天清晨,风向由东北变为西南,海湾西南端的新安岛上,滞留了三个月的东陆商人们纷纷升帆起锚,向南而行。自大端王朝与夸父②的战事起后,朝廷封锁了内海航道,东陆的商人只能自浩瀚洋绕行至西、北陆。大洋风波险恶,他们须得抓紧每一刻好风,否则便赶不上初秋雷州南端沿海短暂的东向洋流。商人们要借助这道洋流,才能在雷州南端折向东,在宛州的椰市、陶玉或淮安③登陆。 因此这一刻,新安岛港口上,商人坚决地推开了哭泣的女子。 女子虽然穿着绸衣,深褐的肤色却昭示了她的身份,是这新安岛上的土著潮民。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女人双眸中泪水婆娑。 “傻孩子,”商人给她擦着眼泪,另一只手向天上指去,“你每天看那颗星星,它离塔尖渐渐近了,我就快来了。” 他所指的是岁正④,此时正与岛南端一座小塔的尖顶重合。尖顶有六个面,每一面都凿有孔窍,岁正淡淡的青芒,自孔窍中隐约地透出来。 尖顶仿佛永远在微微地颤动着,就像一枚巨大的哨子,在劲风贯过时,发出或急或缓的尖吟声,便如天神的叹息,岛上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没有人知道那尖顶是什么材料制成,也没有人知道它与岁正星有过多少年月的交会。 正如这些潮民的女人,成为东陆商人在此守候风向时的“家室”,一年一年,与商人们的离合,久得成为了惯例,成为了风俗,成为了一种不值得述说的痛苦。 “东家,升帆了!”老船工的嗓门与海风鼓动篷帆的声息一样粗犷而急切。 船工们怀里塞着一整年攒下来的几把银毫,十来枚金铢,他们归心似箭,因此呼唤声中满是喜悦。 这却让女人哭得更凄凉,她再度用力地扯紧了商人的衣袖。 “别哭了。”商人被她弄得有些手足无措,“等盼风再大些,能上船了,我就带了你们母子回去。” “真的?”女人眼中闪烁起一丝不置信的光芒。 “自然是真的。” 商人向船上走时,心里想:“儿子是我何家的骨血,要带回去认祖归宗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