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乐园
在野
再次见到菲菲是在我爷爷的葬礼上。
接到我爷爷去世的电话时,我正好在回故乡的火车上,我回去的原因是因为我和女友分手了。我女友说她不想和一个二十八岁还一事无成的男人在一起。我说,我没钱,但是你知道我对你很好。我女友说她不要我对她好,给她钱就是对她好。
“你什么时候找一个正经的工作?”
她好像不想显得太绝情,要走时突然开始关心我的未来。这几年这个问题她问了好多遍,但今天的语气最轻松,好像我回答什么对她来说都已经无所谓。我说我有工作,我是个小说家,她说,那你写出什么东西了吗?我说我正在写,也许会写你。她说,算了吧,我没什么好写的。
她走之后,我突然一下觉得很轻松,就好像这么多年我身体的某部分终于逃脱了某种桎梏,逃脱了某种挟持。
在回乡的火车上,窗外的事物都以一种和缓的姿势慢慢后退。在漫长的旅途中不断经过的城市,被列车广播不断报送出的名字,来来回回走动的人群,正用密集的视觉与听觉信息企图占据我的内心。关于那天的情形,时至今日,我都或多或少留存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记忆。
天黑后,五年没有联系我的父亲突然来电,告知我爷爷去世的消息,让我有时间回家一趟。我说,好巧,我正在回家的路上,明天早上到省城,明天下午到家,我能见爷爷最后一面吗?父亲说,随你,但你只能住外面,家里没有你的房间。我说好。
等我赶到时,正是这场葬礼的高潮。我的父亲与三个叔叔正一字排开跪在灵堂前排。他们穿着麻织物,带着半米高的三角形的纸帽,每个人的头发上都挂着某种白色的灰烬。他们正在行礼叩首,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他们挨个向我爷爷跪下磕头。
这下跪的时间好像没个尽头,我被要求跪在孙子辈的末席,看着太阳从西边一点一点,以一种令人忍无可忍的速度缓慢下沉,而我堂弟在旁边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机。比起我,他显得从容不迫,甚至还带点安稳悠闲。
人们在灵堂前搭建了戏台,让葬礼成了庙会。人们在上面歌唱,舞蹈,有个远房的表叔还热情提议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