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狂欢

[美] 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
……摘自祖克曼的笔记 1976年1月11日,纽约 “您的小说,”他说,“绝对是我一生中最爱看的五六本书之一。” “你一定要转达西索夫斯基先生,”我对他的同伴说,“他对我实在太过奖了。” “你对他实在太过奖了,”她告诉他。这是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女人,浅色眼珠,宽阔的颧骨,深色皮肤,梳着朴实的分头——一张因心烦意乱而显得有趣的脸。她静静地坐在我沙发的边沿上,太阳穴处有一根青筋凸起,看起来很危险。穿着一身黑衣服,就像哈姆雷特王子。她那条宛如丧服的黑色天鹅绒裙子在臀部的位置有相当严重的磨损。她擦着气味浓烈的香水,丝袜抽丝了,神经几近崩溃。 男人显得年轻一些,也许比她小十岁:身板厚实,个子矮小结实,鼻子狭小,却有一张宽阔的脸,看上去像个拳击手,拥有让人害怕的能力。我能看到他放低眉毛,破门而入的样子。但他那头略长的头发却让他看上去十分英俊,厚重光滑的头发,发色几乎像东方人一样深沉、发亮。他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衣服的材质有些微微发亮,上衣在腋下的开口很高,因此肩膀部位有些皱褶。裤子紧紧贴着强壮得不成比例的下半身——就像一个穿着长裤的足球运动员。他脚上那双尖尖的白色皮鞋需要好好修理一下;他的白色衬衫显然已经穿旧,最上面的纽扣没有系上。看上去有点像浪荡子,有点像匪徒,又有点像特权在握的翩翩少年。那位女士的英文带有浓重的口音,可是西索夫斯基的英文听上去只是略有瑕疵,并且他说话的态度相当自信——元音发得犹如优雅的牛津大学生一样,只是略有些古怪——偶尔的几个句法错误在我听来却透露着一丝狡猾的意味,像是一场讽刺的游戏,用来提醒他的美国主人自己毕竟只是个难民,初来乍到没多久,却已能如此流利迷人地掌握当地的语言。尽管表面上他对我十分尊重,我却认定他是一个强硬的人,一匹因愤怒而获得力量的种马。 “让他跟我谈谈他的书,”我对她说。“书名叫什么?” 但他仍然继续谈论我的作品。“你的作品是我从罗马来到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