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谢幕

绿妖
像一头怪物 上初中时,班里转来一个市里来的女生,短头发,寡言。那时我经常逃课,她观察了我一段,加入我的行列。我们一起逃课去图书馆,钻进胡同买旧书旧杂志,那条胡同是老城区磨各种调味粉的所在,摊主会收购大量干净的旧书旧杂志用来包装粉末。在弥漫鼻腔的花椒粉辣椒粉中,我们一本本挑选自己心爱的杂志。当然,新华书店里也有书,但是新书太贵了。一本《简爱》是八块多,要存上很久的早点钱才够。一次买书归来,校门上锁,翻墙在我俩已是家常便饭,但我们那天到学校门口的池塘边,下着大雪,我读书,她在雪地上写字。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我们的头发上。 我们的学校,是一个退伍军人开的私立中学,实行军事化管理。有几个男生犯了错,校长就把他们单独关在地下室,关了八个小时。我对这种粗暴管理生出极大反感,进而判断校长已经不值得我尊敬,所以我可以不再上他的课。这是我少年时期的第一个主动的“选择”。 但那个女生不同,逃课只是她缓解压力的渠道,大部分时间,她还是会像鸭子一样,排着队缓缓步入地下室教室。在九十年代,小城市是不流行念高中的,因为读三年出来如果考不上大学,这三年时间学费都是白费。她上了水利技校,其实她的分数上重点高中没有问题。在技校,她仍然拼命念书,考到第四名会让她崩溃。她拼命考试,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但无论她考第几,都被弟弟的顽劣抵消,家人为在学校打架、被学校叫家长的弟弟叹息。她和母亲形同路人,母亲当着全家人的面把她说的一文不值,“捡破烂的人都不捡你”,她学会了沉默。等到她十七岁时,母亲又想知道她为什么沉默,围着她打转想撬开她的嘴,这迟到的关注比一贯的忽视更令人痛苦。 现在看来,这是我们这一代人原生家庭的缩影,粗暴的父亲或者控制欲的母亲,家庭中没有温柔,要么是忽视与冷漠,要么是粗暴及讥笑。这对神经敏感纤细的孩子来说是极大的煎熬。她抱怨完母亲,又为自己的抱怨害怕。我们受的教育,是子不嫌母丑,你怎么能抱怨母亲呢?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