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陈胖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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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的嘈杂是向内的,随着昏暗的灯光不停摇摆,从一个杯沿,折向某个唇边。
隔着玻璃窗看进去,仿佛是静态的,需要一些字幕来标识出专属于每一张桌子的对白。男人在笑,男人眸子里春光潋滟,女人眼角有泪,女人静默不言。
每个人坐着,每个人动荡着。每个人都是影子,不由自主地浮在空气里,经常被哪怕虚假的庞大或渺小覆盖,或者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连自己也不存在了。
谭执靠在门口停了很久,一旁火锅店的味道呛得他打了好几个喷嚏,他都不太想走进去,不太想坐在那张压抑的桌子前。愤怒和悲伤杂糅在一起,他想无动于衷的,却无力做到;他想平复掉那场愤怒,安抚好另一处突如其来的悲伤,他也无力做到。与其卡在无力和无力的夹缝里,不如换一个维度。世界不同,情绪大约就一定不同了。
不过他知道,躲藏根本不是办法,就算毫不关己,躲藏也是最无用的处理方式。他深呼一口气,推开门,像是穿越了一层液态的膜,耳中的嘈杂就被装进了瓶子里。
有吉他声,有男人唱歌的声音,有几句歌词逐渐清晰起来:“忽然就流下泪来,忽然想要听到他的声音,而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唱得可真烂。他坐回沙发里,手边酒杯里的冰块已经化得几乎看不见了。
愤怒似乎还在,悲伤却被酒精淹没了。
谭执浅浅地喝一口酒,口感微凉,不知什么香料的味道一下子冲入鼻腔,让他清醒许多。他看着斜靠在沙发上的周悦,散乱的发隙里隐隐透着脸上的绯红,有些奇怪。
为什么……同样是酒,让他清醒,却让周悦迷魂,而一旁拉住罗冉低声咒骂着什么的万瑶,酒精似乎将她的愤怒拴在了愤怒的线上,经过了一个人消解掉自己确知的无力的漫长,都未能挣脱。
“如果我再发现一次,绝对要跟他分手。”
谭执听见这句话,恍惚中好像回去了几个月前,或者一年前。可能,连万瑶自己都不记得她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话,跟相同的人,跟不同的人。
在爱情的世界里,跟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放狠话有什么用呢?只不过告诉自己,曾狠了那么一下,曾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