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人生

陈思安
图片 变·形·记 你的眼神从左至右, 从上至下地扫射着我, 让我浑身开始战栗起来。 我止不住地抖动也牵引着你身体的其他部位, 跟着我一起跳起了恐惧的桑巴。 我已经陪伴了你整整二十七年,你却从来没有爱过我一天。没有一天。哪怕一分一秒都没有过。我知道这样说是太夸张,更像是气话,但我现在似乎是有资格说点什么气话了吧。在你过去的整整二十七年人生中,我很想认为我对于你而言就像阑尾一样无关紧要,然而实际情况却更加糟糕:我是你闪烁着光芒的羞耻,是你时时能够感觉到的负赘,是你低头可见的卑微。我倒是很想像阑尾一样,安静而深密地藏匿在你的身体内部,绝不兴风作怪也不轻易以疼痛制造任何存在感,这样即使对你来说可有可无,你却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想要一刀割掉跟它的联系吧。 我知道此刻再说什么气话都没有意义。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我一刀两断。这件事你想了有多久?不能说想了一辈子吧,应该至少也有快二十年了。自打你知道这事儿不再是天方夜谭,而是能够成为现实以后,就想得更频繁更认真了。现在,你此生最大的愿望就快要实现了,就像你的很多其他小愿望一样——它们最终都实现了。你有才能、有决心、有狠劲儿,也有毅力,想得到的就能做到。我为你高兴。即便你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抛弃我,我也为你高兴。我干吗不高兴呢?我犯不上。这事儿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现在有点难以回忆起了,我们之间到底有过还算温情的时刻吗。我能够清晰记起来的只有那么一次。 你十三岁那年,全家人第一次周末一起去郊区的温泉山庄泡温泉。那个山庄的卖点是挖在群山间的露天温泉,白天时你始终别别扭扭地不肯下水,即便那冷僻的整个山庄里只住了你们一家人。爸爸又是劝又是拽地折腾了你大半天,你还是不肯跟他们一起进入泉水。夜半时,所有家人都睡下了,你却自己偷偷跑到露天温泉里。群星挂在冒着汩汩热气的温泉水面上,山中鸣虫的噪响让水面阵阵共振簸荡着,山庄已全无灯光,却被银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