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肆荒唐
陈胖皂
好像成年之后,我忽然就丢失了对时间的感觉,整个人仍旧停驻在我最后一次离开家的时段。七年的大学生活就压缩在我年龄的缝隙里,不过就是换了几套衣服,踢了几场无趣的球,没有一点儿磅礴的意思;甚至这一年的工作生涯,也像是站在楼道里等了一会儿电梯,没多久就下到了底层,走出大厅,站在大街上,仍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看不出什么时间、什么年代,仿佛我拨打父亲的手机,还会听到“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的彩铃声。
终归是断了层的,像一本书中间出现几十页的空白。我知道的,那不是印刷错误,是我假装失明。
童旭说他能回忆起的最早的事情是一岁或者两岁的生日。车窗外阳光明媚,树影斑驳地落在公交车的座位上。他眯着眼,讲完他记忆里的场景,顿了顿,又说其实他也不确定那到底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长大的过程中不断加固的梦境。
“所以你的记忆也断层了对吗?”我问他。
他蹙着眉头,从背包里掏出一把独立包装的饼干,丢给我几个,然后自顾自地吃起来,仿佛咀嚼的同时也在消化我刚才过于文绉绉的问题。吃了一阵子,他才说:“不是。”
我擎着拆开的饼干等他说理由,而他却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山里会不会有蚊虫,而他没有带驱蚊水。待我开始吃饼干,他才又说起记忆的事情来,像是故意耍我。
咀嚼饼干的声音让我耳中鼓噪,他的答案就混在其中。
“我的记忆没有断层,只是有一些被遮盖起来了。等到我需要的时候,还会嗷嗷呼啸着涌进我的意识里,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说不定,弗洛伊德的理论都能套得上。”
“我也是这样吗?”我自问,却发出了声。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人长大,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我觉得我现在这一身的结实的脂肪,就是拿我早年记忆的模棱两可买来的,还挺值的。”
“真的假的,你真这么想?”我看着他手中抓的裹着灰色T恤布料的一把肉,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话来。
“假的吧,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他搓搓手,又从书包里拿出两瓶水,问我要不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