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老国王

[奥地利] 阿尔诺·盖格尔
最普通的事情我们也应该极为个性化地去描述。 ——葛饰北斋(1760—1849) 流放的老国王 我六岁时,祖父不认识我了。祖父的房子坐落在我们家房子下方,我上学时为了抄近路常经过他的果园,有时候他会扔过一把木柴驱赶我,还说,我又没有在他的果园里丢失什么东西,干吗跑到他这儿来。不过有时候他也乐于见到我,会走过来叫我,把我叫成赫尔穆特。对于这些现象,当时的我并不在意,没注意到有什么不正常,后来也忘了,直到这病开始袭击父亲。 俄罗斯有句俗语说,生命中除了我们犯的错误,没有任何其他的事情会重现。而错误在老年时加重了。父亲为人一向孤僻,他退休后不久老是一人出神发呆,我们认为他对外界一丁点兴趣也没有了,觉得这还真是他典型的生活态度。好几年里,我们一直劝说他,应该努力让自己走出去,搞得他非常苦恼。 如今那些浪费了的精力让我感受到一种无声的愤怒,我们当初责备的是人,而针对的却是疾病。我们成百次地对他说“不要再这样任性散漫了!”,父亲遵循“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原则,耐心地听着我们唠叨。他不抵挡遗忘,也从不寻求能够帮助记忆的法子,所以也不至于因为家人为了提醒他在他手帕上打结而埋怨。对自己脑力的衰退,他并不顽强抵抗以保卫阵地,甚至对此提也没有提起过一次。如今看来,最晚在90年代中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如果他当初曾对儿女们说,抱歉,我脑子不行了,大家可能就比较容易应付那种状态。然而,那些年里我们大家都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父亲是老鼠,我们是一群老鼠,而疾病是猫。 最初极度紧张不安的时期现在已经过去了,虽然我不愿意回想它,不过现在我明白了,由于不愿意继续下去而放弃和知道被击败了而放弃,二者之间是有区别的。父亲知道自己被击败了,到了生命中精力衰退的时段,父亲转而寄希望于内在的沉着镇定,在药物效用低微的情况下,这样做让父亲和我们这些家属都获得了一种有效的应付困境的可能性。 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