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讲义稿

王铭铭
说 明 一、我说这是 “讲义稿”,但我深知,其所收录的篇章,并不全都是严格意义上的“讲义”。它们形式各异,其中,不少确是讲稿或课程概述,但也有不少是论文及学术随笔。 我之所以意识到“名副其实”的重要性,同时还坚持用“讲义稿”这个名号来形容此书,事出有因。 无论是以何种形式出现,这些兴许有芜杂之嫌的文章均为教学体会之表达,均涉及对于如何学习和研究一门学科的看法。当我们按一定学理对其顺序加以编排之后,便可以了解,这些形式各异的文章,实汇成一部不成熟但具连贯性的教材。 二、这里要讲的是关于人类学这门学科里的一些事儿。 “人类学”让人莫衷一是。 就国内学界而论,至今仍有将人类学视作自然科学的一部分的学术机构(特别是科学院)。在这些机构里,所谓“人类学”等同于研究人的体质衍生史的“古人类学”。在另外一些机构里(特别是综合性高等院校),人类学被当作社会学的一个组成部分来对待。在一些与“民族”相关的特殊教学科研机构(特别是民族院校与民族研究机构),人类学则时而被等同于“民族学”,时而被视作与之对立的学科(不少人误以为,“民族学”是“本土的”、有用于政治的,而人类学则是某种无用的、西式的文字游戏)。 我国学科定位的这种“错乱”,并非独自生发的,而是与对我们有深刻影响的“西方”有关。 说人类学是人的体质衍生史研究,说对于形容文化的研究,民族学之名优于人类学之名,有欧陆(包括苏联)之根据;说人类学是社会学的一部分,则有法国年鉴派社会学及英式社会人类学之根据;说人类学是可无所不包的“大学科”,则与美国尚存的“大人类学”相关。 我不怀疑“大人类学”(即包含人的体质与文化研究的人类学)之存在价值,甚至还总是相信,理想上,人类学应如其在美国高校依旧追求的那样,成为自然科学与人文学之间的桥梁。 矛盾的是,我所从事的人类学研究,却又是一门与人文思想、社会学、民族学、历史学息息相关的,与“体质人类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