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重逢 芥川龙之介 一 阿莲开始在本所的横网给人家当小妾，是在明治二十八年的初冬。 妾宅面对御藏桥下的河水，是一处极为狭窄的平房。不过从庭前向对岸望去，可以看见御竹仓一带的草丛和树林，那里现在已经是两国车站了。时常下雨的天空被这些树木遮住，使得这里不乏娴静清幽的景致，比较不像是位于市内。但也正因如此，老爷不来过夜的晚上，这里常常会使人感觉过于冷清。 “阿婆，那是什么声音？” “那个吗？那个是苍鸻。” 有时，阿莲会和眼神不太好的佣人阿婆一起，守着油灯的微光进行诸如此类的对话。那光景甚至会有些瘆人。 牧野老爷隔三岔五就会在大白天刚出衙门就穿着陆军一等会计的军装气派十足地过来。当然，等到天黑后再从厮桥对面的主宅溜过来，也是常有的事。这位牧野不但已有妻室，还有一双儿女。 最近几日，梳着椭圆发髻的阿莲几乎每晚都会和牧野隔着长火盆坐着，陪他喝酒。两人中间的矮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碗碟，里面大抵是乌鱼子或海参肠之类的小菜。 每当这时，阿莲的脑海中就会清晰地浮现出自己以往的生活。一想起以前那个热闹的家和朋辈们的面容，她就会越发感到远渡重洋流落他乡的自己是多么的无依无靠。再看看牧野身上越积越多的肥肉，她的心中还会涌起阵阵厌恶。 但牧野始终是一副愉快的样子。他一口口地抿着小酒儿，喝到差不多的时候，还喜欢讲个笑话，再偷偷觑两眼阿莲，然后突然独自放声大笑。 “怎么样，阿莲？东京也并非一无是处吧？” 听到牧野这样发问，阿莲大抵也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默默为他烫酒。 在衙门当差的牧野很少在此过夜。一看到枕边手表上的指针接近十二点，他就会马上开始把他那粗壮的胳膊往棉毛衫里塞。而阿莲这时总会慵懒地支起一条腿，斜着眼用厌倦的眼神心不在焉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做回家准备。 “喂，把外套给我拿过来。” 牧野有时还会这样急匆匆地使唤阿莲。午夜的油灯把他那张油乎乎的肥脸映得闪闪发亮。 送走他以后，几乎每晚，阿莲都会感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