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

[加] 迈克尔·翁达杰(Michael Ondaatje)
献给约翰和比弗利 并纪念亲爱的克莱温·考瑞雅 ——我们心目中的“艾吉利” 有时,我躺在你的臂弯,你问我,希望自己身处哪个历史时刻。我会说,巴黎,科莱特去世的那个星期……巴黎,一九五四年八月三日。几天后,在为她举行的国葬上,一千枝百合将摆在她墓前,我愿置身其中,走过那条林荫道,两边是湿漉漉的柠檬树,然后驻足在巴黎皇宫她住的二楼公寓楼下。如科莱特这样的故人,他们的故事充盈我心。她是一位作家,曾评价自己唯一的优点是自我怀疑。(有人说,在她过世前一两天,让·热内去拜访过她,但什么也没偷。看,这就是伟大小偷的风度……) 尼采说:“我们拥有艺术,所以不会被真相击垮。”一个事件的原貌,永无终结。库珀的故事和我妹妹的人生版图,永远令我魂萦梦牵。午夜过后,每当电话铃声响起,我提起话筒,幻想他们可能突然出现。我期待听到库珀的声音,或是克莱尔自报姓名前的深呼吸。 因为我已把自己和过去的那个“我”剥离开来,不再是那个和他们在一起的我。那时,我的名字叫安娜。 第一部 安娜、克莱尔和库珀 孤儿 高高的山脊上,克莱尔裹着一床厚毯,坐在马上。身旁是祖父的木屋,对面满山坡的七叶树。昨晚她在这儿露营,小木屋中间生了一堆火。几代人以前,我们的祖先第一次踏上这片国土,修建了这间栖身之所。他是个自给自足的单身汉,深居简出,像某种动物一样在这里生活。后来,从这儿到山下的全部土地,都归他所有。四十岁时,他草草结了婚,生了个儿子。他把彭塔卢玛路的这座农场留给了他。 克莱尔骑马在山脊上缓缓前行,两边山谷的上空,晨雾迷漫。左边是绵延的海岸线,右边的路通往萨克拉门托城和位于萨克拉门托三角洲的一个个小镇,比如里奥维斯塔,那里住着淘金潮留下来的人。 她驱马下山,穿过一片白雾,两旁是茂密的树林。二十分钟前,她已闻到烟味,此时,在格林艾林镇郊外,她看见镇上的酒吧着了火——是早些时当地纵火犯干的,他们知道里面没人。她从远处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