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抗拒

[挪] 佩尔·帕特森(Per Petterson)
献给厄伊温 Ⅰ 吉姆·2006年9月 天是黑的。凌晨四点半。我开车从海于克托朝庄园路驶去。在快到亚恩车站前,我一个左转,越过铁路桥,当时是红灯,但四周没有别人,所以我还是转了。过了十字路口,我继续往前开,路过当地一家人们称之为“旋转木马”的商店,这时有个男人猛地从黑暗中窜出来,跑到我的车前,头灯照亮了他。待我看见他时,他快要摔倒的样子。我一脚踩下刹车,轮胎卡住了,伴随一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的摩擦声,车子侧滑出几米,贴着他停下。发动机熄了火。我确信我的保险杠撞到了他。 结果他没有摔倒。他靠在引擎罩上,摇晃着后退了三步。我看见他的眼中注满了车前灯的光。他盯着挡风玻璃,但他看不见我,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头发很长,胡子也很长,腋下紧紧夹着一个灰色的包。有一刹,我以为这是我的父亲。但这不是我的父亲。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 随后,他消失在马路另一边的黑暗中,那儿的小道是条陡坡,通往下面的亚恩谷。我坐着,手臂直挺挺地伸在面前,双手死按住方向盘,车尾有一半戳在对面的车道里。天仍是黑的。甚至更黑了。两道车前灯的光从山下逐渐逼近。我转动钥匙,但汽车不肯启动,我又试了一次,这下车子突突地活了过来。我感觉我的呼吸提到了嗓子眼,我气喘吁吁,像条狗似的。在另一辆车撞到我以前,我退回右边的车道,然后转过方向盘,缓缓下坡,朝莫斯公路驶去,下山后右转,驶往奥斯陆。 从前,在延斯·斯托尔滕贝格首次领导红绿联盟执政期间,我住在奥斯陆东北面的鲁默里克,可我越来越少开便捷的路进奥斯陆——不走E6高速,而是在首都东面兜一大圈,从利勒斯特伦经埃内巴克,到海于克托,因为这段路唤起甜蜜的回忆。 固然,那么开远很多,花费更多时间,但关系不大,我已经一整年没有上班,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社会保障署寄来一封信,通知我去他们的办事处一趟,但我估计我不用马上回去上班。只要我记得吃药,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我把车速控制在略比限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