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刘一光把双脚跷在桌沿边，掐着五个指头算，离自己六十五岁生日，还有整整二十多天。他把藏在电视机下面的那些毛票，一张张地抻开，一张一张地清点。他高兴的样子，像是自己有千万资产。他把毛票抻平的原因是，害怕这些钱，像是自己头顶上的皱纹，经不起岁月淘洗和碾压。第一年，刘一光依靠着给别人挑担子，整整地扛了一年，积攒了一万块钱，他想着马上就可以回家给自己筹办六十五岁生日，心里面高兴的像是藏了一只捣乱的猴子，时不时地跑出来给自己挠痒痒，让人心神不灵。 那天晚上，刘一光邀请几个工友去工地附近的大排档，请大家喝酒吹牛逼。酒桌上，三五好友，高兴地拍打着他的肩膀说，老刘啊，祝贺你，生日快乐。刘一光举着半杯酒，在空中抖动着，他很激动，说话的声音都软了。想起这些年，一个人跑出来给别人挑担子，攒钱给自己过生日，苦尽甘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工友们都不理解，为什么，刘一光要跑出来攒钱给自己过生日。 那还是一次醉酒以后，刘一光大着脑袋模糊地说过一次，具体说些什么，他自己都忘记了。 那次，也是工友聚会，酒桌上的他有些微醺，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这个季节，他想起了老家九田村的山，想起了山以后，就想起了孩子他娘，然后就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刘甲能和刘乙能。 刘甲能在县派出所上班，正为了一件盗窃案件发愁，上面领导已经下达了指令，两个月内必须破案，这让他有些焦头烂额。他开着一辆老式的桑塔纳轿车来往于城乡之间，前年就嚷着说要换掉这辆破车，按他的话说，主要是没钱，一个月也就那么点，老婆林岚还要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掉一些，每月的开支，所剩无几。 老小刘乙能长得比老大刘甲能要魁梧一些，从小到大，刘乙能没有瘦过，小时候他吃过生米，喝过冷水，甚至几个月没荤吃的时候，他去后山上用老虎夹，夹过田鼠，扒了皮，穿在竹签上当作烤全羊，吃得口水流一地。刘一光以为老小天生异于常人，到了十六岁开始，刘乙能就没有上学了，在外面混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