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巴图的少年被抹杀了青春
葛辉
一
柏油路黑得发亮,水泥地白得耀眼。村路上有辆车漆斑驳的蓝色洒水车在洒水,水洒到路面上立即发出嗞嗞的声响,泛起一股白汽。街两边的树木站立着,十几步一棵,树叶儿一动不动,知了叫得正欢,树荫下面空荡荡,没人。几张砖头支起的小桌子上还扔着没下完的象棋和一把一把扣着的扑克牌,板凳马扎散落着扔在路边,有立着的,也有倒着的。
巴特尔拄着拐杖从敞开一扇的院门里缓慢地走出来,他刚出现在门口,洒水车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水龙头自动关掉,水从洒水车下面伸出来的两根铁管子里往外滴着,司机巴图把身子靠向车窗,探出头来问他:“人呐?”
“啊?”巴特尔把一只手伸出来,手指卷曲着,放在眼前挡住刺眼的阳光,他眯着眼,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东西,他依稀看出那是一辆车,蓝色,车斗里装载着方形的东西。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事儿,然后大声地责问:“你和谁说话哪?”
车上的年轻人立刻意识到了现场气氛的变化,他调皮地笑了笑,变了一种腔调,说道:“太爷!我和您说话哪!”然后他接着问他:“怎么大白天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啦?”他伸手拿起脖子上搭的毛巾一角,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边擦边说:“从东到西,街上连条狗都没有,就你一个活着的!”
巴特尔把手放下,拄着拐向前走了几步,他想看清眼前说话的人,但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蓝色,他分辨出来那是每天两次开到这里来的洒水车,但又觉得说话的声音稍微有点陌生,也可能并不是声音陌生,而是说话的内容,他九十岁了,很少有人这么和他说话了,他心说:“什么叫就我一个活着的?”
“我!是我!巴图!哈斯巴根的儿子!”巴图看着他往自己眼前走,一张老脸快要贴到车门上了,他感觉到巴特尔这是想看清他是谁,于是赶紧接着说道:“我是哈斯巴根的儿子,乌力吉的孙子!你不认识我啦?”
“这孩子……”
巴特尔往后退了一步,他站在洒水车的阴影里,说:“你和你太爷就这么说话吗?”然后,又伸手抹了抹额头,他感觉那上面已经沁出了汗珠。
“我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