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于穿着病号服独自在医院楼下的河边钓鱼。这种病号服与其他病房的不同，被设计成红色细条纹样式，像汉服似的在侧面系根带子。在一个虚弱无力的病人那里，或许是最便利的穿着方式。 绛红色鱼竿握在手里的感觉和以前一样轻便。鱼竿是在任时别人送的，价格昂贵，据说特意从日本定制回来。老于在入院前仅用过一次，曾在一群新老钓友面前收获了许多赞美。就在那次钓鱼之后，被他前妻扔到了大门外，连同被扔出门的还有他的几件皮大衣，尚未开封的BURBERRY腰带，和他未来得及带走的运动鞋。 作为一名刚刚退休的副处长，这让他又一次在邻里面前颜面扫地，他仿佛能看到周边大门内紧贴着的耳朵，猫眼里闪烁的瞳仁。他拾起鱼竿，其他东西都丢在原地，迅速而狼狈地逃离了原家庭。 这所房子，他十几年前便有过逃离的念头。他有一种解脱了的痛快，额头上甚至放出光彩。 就在刚刚，他将他女儿的头撞向了墙壁。她竟然敢当面咒骂他，竟然给了她亲生父亲一个大嘴巴子，这让他倍感震惊。从小到大，他训斥她时她从不敢回嘴。他与她妈妈互相推搡时，女儿挡在妈妈的面前，就给了他一个耳光。他看到她眼里喷出的怒火，感到几十年的权威碎了一地。“是我喂你养你，给你饭吃学上！”他抓起她披散着的长发把她撞向墙壁，女孩一边哭着，一边使劲想要推开他，并用一只脚不停踢他，她妈妈从背后冲出来拉开他，老于才恢复了理智。 这一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尤其他入院后，他不敢想难道是自己遭到了报应？ 这一生，除了女人，似乎没有对不起谁。任何人有事相求，他都会热心相助。前妻经常抱怨他对外人比对自家人上心。但是他自觉已经为这个家付出许多，问心无愧。她们还是不满意。他对外人周全，难道不是为了她们过得好？任何时候她们都比周围的人出手阔绰，虽然比不上他的上司，比下却绰绰有余。女人，永不满足，从不为了他想一想。不就是在外边有几个红颜知己，正常人谁没有，犯得着要死要活？ 如今这一切都不大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