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陆多枚回想自己一生中做过最有勇气的事情是什么？是九岁时追着妈妈的车子让她把自己也带走吗？是十三岁时凭着一张站台票坐上开往南方的火车吗？是十八岁时一个人带着行李来到陌生的城市上学吗？是为了一篇新闻报道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潜伏在诈骗团伙吗？都不是。 陆多枚人生中做过的最有勇气的事情，是面对所有这些努力之后，承认了失败。 这对她并不容易，甚至是残酷的。陆多枚想，如果一定要找个人来为这个局面负责的话，第一个想到的是马凡，是他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境地。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陆多枚过完春节从老家回到北京，在火车刚一靠站，她刚走下车厢踏上北京土地的时候，就决定把老家的一切抛在脑后。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要需要几个步骤。她排队等了一辆出租车，不要坐地铁，地铁里很容易遇到火车上的熟脸，会让人产生还没脱离那个环境的错觉。她坐在出租车上，一路驶过长安街、国贸和望京，尽管这些建筑她已经非常熟悉了，但陆多枚还是贪婪地转头望着，心情清新到几乎能掩盖掉出租车里的脚臭味。 回到家后陆多枚用最快的速度打开行李箱，将里面所有衣服扔到洗衣机里，连同自己身上穿着的也脱掉扔进去。然后迫不及待地放水洗澡，她有时候洗澡不洗头，但这时必须洗头。洗完澡后陆多枚还会打开窗户放点新鲜空气进来，哪怕是在正月里寒冷的北京。直到做完这一切陆多枚披着毯子坐在出租房狭小的客厅里时，才觉得终于摆脱了那股味道。 到底是什么味道呢？像是空气不流通的火车车厢里各种食物和不同体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像是喜欢浓油赤酱的继母在所有炖菜里加过量老抽的味道；像是奶奶家柜子里樟脑的味道；像是经常与老同学聚会那家KTV里香水的味道…… 总之，是遥远的熟悉的她花费半生极力去摆脱的味道，也是深深刻在她身体里随时会散发出来的味道。 可这个味道里，陆多枚曾仔细想过，应该不包含马凡的味道。 马凡给陆多枚发微信是在她回到北京的五天后，当时陆多枚正在公司开会，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