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张韵寒准备回家了。她和助理上了车。夕阳正西沉，天色尚明。西边的天空燃起火烧云，连成一片。张韵寒觉得那天空像是在流血。 车内的隔屏升了起来。 张韵寒踢去高跟鞋，在座位上屈起腿。 “快到雨季了。”她说。 “是啊。”助理说。 自出道以来，这位助理就跟着她了，如今已有五年，可她还是看不透她。闭上眼睛，她甚至都不能在黑暗中勾画出助理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可她的疏远应该是种尊重吧？张韵寒心想。 她问起最近的安排。 助理从手提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打开，说：“只有这部戏。” 张韵寒朝那只廉价手提包瞥了一眼，但没说什么。 沉默中，助理说起了正在拍摄的这部电影。 这是张韵寒主演的第五部电影，上一部反响平平，票房差强人意，让她有些心灰意冷。她还没适应作为艺人的起起伏伏，可她依然是炙手可热的明星。不是谁都有她的运气，引她入行的前辈不是这样说过吗？然而失意还是让张韵寒觉得，得到的无法补偿失去的。 张韵寒盯着助理。每当想到她们其实并没什么不同，而自己却拥有支配对方的权利，她就会感到心有余悸，仿佛劫后余生。 我也可能是她啊！她心想，如果是这样我要怎么办呢？ 她将一只脚伸给助理，搭在了她的腿上。 助理合上平板电脑，放回到手提包中，按摩起那只脚来。 张韵寒还记得第一次这样做时，助理看向自己的目光：困惑，惊讶，但也仅此而已，或许还有点好奇。那是三年前的事，正是从那时起，助理在她的眼中变得透明了。 或许她也当我是透明的？她想道，感到莫名的愉快，像是棋逢对手，和人暗中较着劲。她在助理脸上捕捉着细微的情绪变化。 像是按摩我的脚这件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这件多少带有屈辱的事？ 可她什么也没看到。那张脸还是和前一分钟一样，毫无表情。她轻叹一声，倚在座椅里，扭过头看向车窗外。 正是交通高峰时。 人人都在回家啊，她落寞地想道。 她看了一眼西边的天空，火烧云已经褪去，仿佛天空流尽了血，留下一道灰色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