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座

阿童
莲花座 母亲是我的菩萨,但我恨她的肉身。 杜晓北从一只皮箱里扯出一件旗袍。箱子是她母亲杜峥留在娘家的,旗袍是她姥姥的嫁妆。旗袍中间折叠了三次,三道横纹怎么也抚不平,可见当初收放它的人并不心疼它。 穿的时候微微提着一口气,但袖口还是稍稍紧绷,后臀也些许突兀。旗袍白色的缎子泛着粼光,飞翼小领滚着黑边。杜晓北没有蝤蛴之领、凝脂之肤、扶柳之姿。但不难想象,杜峥穿着它时可以有多美。她不禁泄了气,小腹也松了出来——这旗袍太挑人,杜峥若看见了,一定要笑。可杜晓北还要硬着头皮去见她。 杜晓北把旗袍仍旧叠好,放在行李箱里,匆匆出门。她刚一登上火车,车就发动了,车门关闭的警铃在身后滴滴作响,把她吓得一抖。杜晓北一想到要回到那座小城,就感到一阵冷,而且现在偏偏是在冬天。 她打开杜峥在一个月前发来的短信。杜峥在体检时查出了子宫里有东西,她自己不信,也不肯去医院详查。杜峥写了一篇长长的短信给她,杜晓北用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向上划了三次,才看完这条信息……密密麻麻的字,杜峥劝杜晓北不要为了这点事回去,也莫要劝她回北京治病——杜晓北可没说要去,也还没劝她回来——句句的口是心非。直到短信的最后,杜峥甩了一句,白杨要出来了。那个像北方白杨树一样高大、细瘦,说话声音却像鸭子一样的南方男人,仿佛正坐在对面。如果杜峥真的得了癌,且真就这么死了,那她一辈子就被那座小江城套住了。她当年跟白杨走的时候,可曾想到会这么过了一辈子吗? 杜晓北坐了六七个小时的火车,回到小城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小城建在群山之间的一片开阔地上,三五条大大小小的河流从城中穿过,汇入茫茫的大江。江水沿着青山脚下,向望不到的天涯流去。小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龟壳造字的伟大时代。这里的老乡会随便指着一块刻着字的山石说,曹操于某一天在这里追打过刘备,屈原于哪一刻在那里抛洒过眼泪。这里的日子过得悠闲,最繁华的大城市也在隔山隔水的百公里之外。这里的人深知岁月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