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久远不可说记

林石
阳光温顺地停在那扇巨大的红门上。 门的两旁挂着两盏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乐府。 在整个晋南,没有人会误以为这是吕律八音之所。乐是个姓,一个每个人都知道的姓。从乐雨楼曾祖父那一辈开始,乐家便是晋南人活着需要的一切:它是钱庄里不足重的铜板;是酒铺里掺了水的白汾;是下雨天淹没街巷的伞;是窑子里留不到三更的情……很多人对乐家心怀感激,但更多的人几杯黄汤下肚,便要把乐家祖宗十八代全骂个遍。 乐雨楼自己很少被骂。因为他实在太年轻,作为一个乐家人的名头还不够响亮。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就在去年,在他刚刚三十岁的年纪,已经跨过自己的两个哥哥接过了家主之位。坊间说起这里面的故事,往往加油添醋,硬生生编出一段玄武门之变来。但事实上乐家七个嫡子,一个没少,全都好端端的活在乐府的深宅大院里——当然,也仅仅是活着而已。所有少子僭位的故事,都不会太温柔地写就。 但乐雨楼偏偏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男子。他的面相全来自他那美貌名扬晋南的母亲,眉眼生得比花坊里最红的姐儿还要好看。古怪的是,乐家上下早婚,连他那年方及冠的弟弟都娶了两房夫人,他却至今没有娶亲。市井里因此少不了他有龙阳之癖的流言蜚语,但仍挡不住晋南许多老妈子夜夜做梦,有一天能把女儿嫁给他。 但乐老板一时半会怕是没有闲暇来理会她们了。他执掌家门以来,一直往南边跑。据说他已经见过了那边执一众钱庄牛耳的长者。 据说他在干一件大事。 天井里洒着一道阳光,微尘在光里漂浮着,显得迷离而遥远。乐雨楼坐在梨花木的太师椅上,怔怔的看着那道光。厅上铺着厚厚的锦毡,一个一岁出头的稚童抱着球坐在上面玩耍。他面前蹲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正笑嘻嘻的抚摸着他的头。远处坐着另一个年轻女子,朝那稚童唤了声:“达儿”。她身后站着两名大汉。 乐雨楼的视线离开了那片阳光,移到了达儿身上。这孩子正专心的玩着球,对周遭的大人们毫不在意——想必也没有留意摸着他的头的那只手,竟是异常的坚硬,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