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每次开船前王凯都有个习惯。 他喜欢带上一枚生鸡蛋，于起锚时登上后甲板，在船尾的护栏上悄悄磕开，看着蛋黄和蛋清在风中被吹散、坠下，落入近九米高的水中，然后把蛋壳捏碎，重复上一个步骤，直到手中最后一颗碎片都消失不见，仿佛那枚鸡蛋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王凯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也许是多年以前第一次上船时从老水手那里听到的迷信传说，也许是更早之前从大伯的藏书中读到的异国仪式。总之事情就成了这副模样。 海风吹来腥味，很浓。王凯本能地远眺海岸，却因为晨雾而没有找到自己想看的东西。船首不远处，拖船发出短促的鸣笛，提醒“黎明”号考察船准备起航。由于停靠时距离岸线很近，大型船舶必须先被牵引至安全区域才能发动引擎，以免在伯努利效应下撞上码头。此时此刻船员们全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于喧嚣声中彻底忘了还有半个无关人员站在后甲板上望着他们。 王凯很享受这样的时刻。这令他觉得自己与世界之间产生了些许距离。很美，很安全。 可惜的是，很快眼前的氛围就被一个外来者打破了。 那个年轻人像个大男孩一样兴奋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举着看不出品牌的滑盖手机拍得起劲，又因挡住别人的工作路线而被咒骂不已。年轻人赶紧让开甲板对着船员鞠躬道歉，阳光的笑容却未曾消失。随后，他发现了王凯，主动挥手致意。 王凯敷衍地回挥了挥手，忽然想起上船前他问自己的那句话： “在没有石油的时代找石油，想想还挺荒谬的呢……” 是啊。王凯叹了口气。也差不多是上课的时候了。 1 黎明号是一艘综合性近海科学考察船，全船总长99.8米，型宽16.8米，型深8.8米，载有12个实验室，可供大气、物理、生物等专业学科提供调查支持。这艘船平时要么被海洋类大学租用作为教学、实习的活动基地，要么被企业科研租用作为生产性考察的专业平台。而这一次的情况，两边都沾了一些。 王凯所在的研究院隶属于中海油深圳分公司，是南海地区最大的能源企业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