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春天

奔跑的绿乌龟
我们不太一样,却相得益彰。 ——电影《花与爱丽丝》 01 当年用锐器打伤了妹妹眼睛的小学老师,如今平步青云当上了女校长。母亲说起那个女老师升职的消息,竟一脸平和。她从来都是这样寡淡。 电视机里是新闻联播的画面。然而母亲并不关心时事政治,她一边剥豆子一边看电视,只是在等待晚八点档黄金剧场。电视里的女新闻播报员,念什么都字正腔圆,感情充沛,仿佛保加利亚国民议会选举也关系到她的茶米油盐。母亲把她的声音当成剥豆子和聊天的背景音乐。 “当年她要是再打偏一点,妹妹的眼睛得瞎。”母亲以前也这么说过,仿佛妹妹是法制频道里的孩子,而她,是语气抑扬顿挫的主持人。但这句话她循环了很多年,那以后再听起来,就像女主持人说“保加利亚全体国民热血沸腾”。 那一年李春天念初一,那一天她冷不丁地站在父亲身后说:“要是她懂事听话一些,不就不会挨打了吗?”父亲转过身来,诊所的灯光在他头顶投射出重峦叠嶂般的巨大阴影,随即如山风狂啸,李春天挨了一巴掌:“你们老师就这样教你的吗!” 妹妹从父亲的身影里站起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跟李春天对话:“姐,你是不是觉得成绩不好就是不懂事不听话呢?”平时喜欢对妹妹指点教育的李春天,哇地一声,委屈的眼泪在那个诊所里奔流不息。父亲对她扬起的巴掌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以后她不再仗着自己成绩好就在家里趾高气扬,她渐渐隐藏起曾经的自己,力图成为家里一尊可有可无的摆件。而眼角被贴上了伤疤的妹妹,真的成了桀骜不驯的问题少女。 至于那个以教育学生为名蒙混过关的老师,如果当年父母强势讨要公道,事情会变成小学女教师下岗再就业之类的结果吗?母亲是那种进了菜市场也不会高声还价的女人,李春天不知道母亲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到什么地步。父亲没有带妹妹验伤备案,他想要“上诉”的决心也终将化为乌有。不过母亲当时给那老师留了一句很厉害的话——我们在教育局有亲戚的哦。小区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从此那个老师见到母亲就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