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城 1 大年初一，我们坐公交车去大伯家聚会，三叔是驾驶员。路上步行的人，看见公交车经过，想也不想，招手拦车。车上人都不说话，将局面交给三叔处理。三叔很气恼，把头伸出驾驶窗外，“这辆车不在运行中，你看不到吗？” “可是车上有人。”那人说。 “他们不是乘客。”三叔回答。 几年后，三叔做了出租车司机。我们挤他的出租车去大伯家，后排起码要坐五个人。路上招手的人更多了。在拥挤的路口，他们用手敲驾驶窗玻璃，或扒着玻璃往里看。 “师傅，走不走？” “已经满了，你看不见？” 三叔总在驾驶不属于他的车辆。早些年，村里都是平板车、三轮车和自行车，三叔的车被当作“公务车辆”。有人暗示三叔但凡有事，都要开车回来，那样会“比较好看”。时过境迁，现在，三叔开的是“非私家车”，它满身喷着广告，格格不入。其他住在小北县城的亲戚，搭三叔的车辆来去，很是辛苦。三叔的出租车状况频繁，尤其是冬天，他们需要推着那车推上两百米，等车子发动起来了，才能坐进去。 送行人群站在村口观望。“老三从来没开过一辆好车。”有人说。 “但他驾驶水平很高。他自己说，喝酒越多，开车越稳。”又有人说。 “在小北县二十多年，没混出任何头绪。房子是租的，车子是公司的。有什么意思。”有人总结发言。 三叔不理会闲谈，他从不主动和别人谈私事。他是退伍军人，热衷于讨论国家大事。他知道很多秘闻。饭桌上，他向兄弟子侄讲述这些秘闻，时而陡然拔高音调，时而猛地拍桌跺脚，仿佛事事皆亲历。桌上人一脸震惊，迟疑地面面相觑，三叔屡试不爽，得其所哉。 只有大伯敢打断三叔，“老三，又说那些管不着的事情做什么。说说自家的事。你说说，我们都给你出出主意。” 三叔哼一声，不讲话了。 大伯继续，“老三，你应该在城里买房子。以后涛涛大了，娶妻生子，怎么办呢？” “他会在小北安家？”三叔问。 “就算涛涛不在小北安家，你和弟妹两个也不能一辈子租房。” “是，你说的是。” “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