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天(中)

梁柯
大卡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大林满脸血迹地开着车,小胡抱着双臂坐在他身旁,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刚才大林被吓破了胆,没挨几下就全招了,要拉着陈默去他的窝点认人。小胡开始对他有点鄙视:坚持得还不如自己时间长呢。 不过大林也不是那么老实。一路上,他几次想找机会撞车,撞路肩,或者找点什么其他的脱身方式,每次还没开始就感觉腰上有个硬物。那是后面陈默手里的枪在隔着椅背顶他。开了几十公里后,大林朝小胡使了个眼色。他们都知道,自己无机可乘了。 “哥们,”大林长叹一声,“我林宗涛混江湖十二年,今天栽在你手底下,不亏!哥们你别多想啊,我就是想输个明白:你到底是干吗的啊?” “当兵的。”陈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 “我也当过兵啊,”大林说,“怎么跟你差这么多?” “你没见过打仗,”陈默敷衍地说,“比非洲那些游击队差远了。” “你这话有点夸张了啊,”大林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跟陈默抬起扛来,“我跟这帮兄弟走南闯北,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是见识上绝对是……” 大林似乎是要缓解紧张,不停地叙述着往日的光辉事迹。陈默充耳不闻,两眼空洞地看着挡风玻璃外面的黑暗。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也许有些话,除了这两个待会儿就要死的人,他真的无人可以倾诉。 “见识?你们什么都没见过……”他的表情像是在睁着眼睛做梦,语气平缓而空灵,如同入定的巫师,“你见过用小刀慢慢把人头割下来吗?你见过母亲和婴儿一起被烧死吗?你见过你的兄弟被汽车炸弹炸飞,压在坠毁的直升机里烧死,被钢珠地雷撕碎,被狙击枪拦腰打断,被一群黑人用刀砍成肉酱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要睡着了。忽然,他打了个激灵,身子猛地直了起来,目光里充满紧张和恐惧,好像不知身在何处。他又闻到了装甲车里刺鼻的火药味,又听到了空中呜呜作响的火箭弹。他嘴里嚷嚷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简直不似人声。 “大哥,你怎么了?你冷静点啊……”小胡被他吓到了。 陈默终于回过神来,长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