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之地
枨不戒
一
傻女总是被困在同一个梦境里,无数长鼻怪从床底爬出来,摇晃着粗长的鼻子要抓住她。她站在床上,四周都是茫茫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野兽的喘息声回荡在黑暗中,庇佑她的小床终于被长鼻怪们卷起的鼻子顶翻,她闭上眼睛,无尽地在黏腻和腥臭味的炼狱中下坠。
半夜醒来的时候,房屋里乌漆麻黑,只有窗棂的缝隙里透出点光,那缝隙小到只能透过一层轻薄的光,蓝荧荧的,像风中摇曳的焰心。沉闷的空气被挡在屋里出不去,湿漉漉聚拢起来,兜着圈儿打转,把床铺烘得发烫。
‘快跑!’梦里的尖叫在耳边回荡,激得心口发痛。远处传来鸟雀呜呼呜呼的叫声,像吊死鬼在枝丫上吐出最后一口叹息,回声在屋里震荡,嗡嗡的声音打在墙壁上,棉絮长期和汗渍尿渍混迹在一起,黑暗中腥臊的味道透过被单腾腾升起,酒一样熏人。傻女难耐地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咯吱的脆响,褥子下面铺着厚厚的稻草,无数的植物残骸竭尽全力,梦呓般,唱着回忆春日暖阳的哀伤挽歌,声响越来越大,震得床板轰轰作响,回声震荡到最癫狂的时候,隔壁家的鸡公打鸣了,声音像来时一样神秘地消失了。傻女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我昨个晚上见到鬼了。”早上,傻女对弟弟冬贵小声说道。
“切,你又在瞎说八道!”冬贵仰起头,眼睛里闪动着蔑视的光。
“我没骗你。半夜我梦见了恶鬼,然后我的床板被摇得呼呼响,直到隔壁的鸡公叫起来,鬼才走呢!”
“早饭呢,我都饿了!”冬贵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皱眉说道。
“在桌上呢!”
冬贵悻悻然坐下,掀开罩在桌上的筲箕,“又是稀饭和鸡蛋,天天吃这个,烦死了!”
“就你讲究!”傻女白了冬贵一眼,抓起一枚鸡蛋往桌上轻轻一磕,顺着裂缝剥开蛋壳,徐家在后院的批把树下围了丝网,养了十只鸡,这些鸡都是傻女负责喂,蛋给冬贵吃实在是浪费。
“妈,妈!”冬贵扯着喉咙大叫。
“搞么子撒!清更八早,叫这么大声!”德龄的声音从后屋传来。
“姐姐刚才跟我说她见到鬼了!”冬贵扯着嗓子叫道。
“傻女子,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