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中的恋人

陈雪
序:等价交换 ——读陈雪小说 童伟格 在我寄居的大学周边,不分昼夜,总洋溢嘉年华,或男孩子费洛蒙的欢快声响:重机引擎,麻将扫桌,意义不明的吼叫;楼上同学丢铅球,走廊跑跑卡丁车,一派率无君父吉的堡。我就是在这样一片咚锵哐当声中,默默拜读完《迷宫中的恋人》。那是去年的事了,整整打印稿,我转头看时间,很巧,10月最初的几分钟,刚刚在细雨里降临。记忆形成预感,病的预感:当雨以那样形态,在窗外飘着,徘徊不去,就已能想象,空气将要持续失温,过程良久良久。时常,对我而言,那样预感本身,比真正的冬天,还要令人难受些。以上,是无谓的个人表达,却是初读完小说时,我直接的感触来源。那大概,就像见识有人,从对那严冬的猜想与体验中,丝缕提存细节,全身回返这总显草率的世上,耐心编织、开展成作品,让栖身噪音掩体的我,无法不随之,正视苦痛的冷澈实感。当书写者以物质性细节,全心平实书写时常见的遁逃与神秘,这确令我心生敬意。我猜想,也一并提醒我,关于长篇小说作者(或更早以前,本雅明笔下,说故事的人)的,一种良善且美好的品格:像在诸神无语,与日常作息窸窣声响中,有故人,跨过边界,带回他方的具体细节,某些“证明”。往往,作为叙述基础,正是这些“证明”,在长夜炉火边,被琢磨得恍然有光;却矛盾地,以其终于寂灭(或骆以军《附魔者·跋》所言之悲伤:故事最后,所有人皆“变平凡了”),终于,成了在“读者的家乡里”,寻屋安居的亲人,来“温暖我们那冷得发抖的生命”。 叙事人可敬的古典品格:以读者“家乡话”,重译种种他方质素,谦逊倾谈,增广读者拥有的畛域。这位可信赖的“故人”,这个总以自律善待读者,极能,且极专诚于描摹“一张张因欢快与痛苦而狰狞或发亮的脸”,为其重赋可亲可感之肉身的叙事声音,我以为,应是陈雪十年长篇马拉松时光里,随技艺更臻纯熟,终尔完足复返的一项成就。为什么是“复返”?其实因为,就记忆所及,我猜想,这个声音最素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