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乌篷船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淅淅沥沥下了小半日的细雨终于停了。 云销雨霁，一轮残阳耷拉着身子，懒洋洋地悬挂在西边的山坡上。 春夏交替，正值五月初的白沙洲显得格外清幽。一眼望去，长及五六尺的芦苇有气无力地覆盖在长江两岸，给暖风一吹，登时左右摇摆，发出“哗啦啦——哗啦啦”的轻响。 站在岸上望去，不时有白鹭拍打着翅膀，落在江水之滨，过了一会儿，似乎厌倦了周围的景致，振翅没入长空之中。 长空尽头，青烟袅袅，尽显朦胧。 正是清幽惬意的时节。 忽听“咿呀”一声轻响，透过白沙洲的铁索桥朝西面看去，远远只见一点黑影，在江上缓缓移动过来。两岸的芦草似乎有所听闻，立时警惕起来。 直待盏茶功夫，黑点移近，才看清楚江面上的是一叶渔舟。渔舟的竹篾篷被漆涂成黑色，个头比寻常渔船大了一倍不止。 掌舵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子，但见他身着灰色粗布短袍，弓背驼腰，挽起的裤脚下露出黑乎乎但虬劲的腿来。 他头上戴一顶从中破开的青竹斗笠，透过破了的斗笠缝儿，看见了他蓬松白发的同时，也看见了他满脸呆滞的神情。 他虽看似孱弱，膂力却大得惊人，两手开合之间，只拨得桨橹“咿呀咿呀”怪叫。这声音好似桨橹在向老驼子求饶。 再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也是身着灰色粗布短袍，大抵是长得削瘦了，一身衣裳看起来极不合身。 少年的眉目却比较清秀，一张瘦脸上布满了岁月风霜的痕迹，似乎打小便在这江上划船了。他的一对眼珠子黑得发亮，这时正用着关切的神色盯着老驼子。 乌篷船驶至江心，离铁索桥越来越近，老驼子显得格外小心，心扯到嗓门，十指紧紧抓扣着双桨，似欲将它们尽数捏成碎屑。桨橹上烙印出他的五指印。 “船家，船家！快进来！”突然从后舱中传来一阵唤声。这声音极轻，从中却透出焦急与惶恐。 “爷爷，爷爷，何老板在叫咱们。”少年听得舱内的叫唤，知道爷爷双耳失聪，听之不见，便凑在老驼子的耳边道。 老驼子似乎听之不见，将耳朵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