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报者

庄蝶庵
楔子 我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肉体、这副躯壳,坠落。不对!伽利略早在斜塔上验证重力给予坠落物体的加速度!但是,这个肉体、这副躯壳,被睡衣鼓鼓地支撑着,在我眼前,以缓慢到惊人的匀速下降。像一组胶片悬在半空,一帧一帧的镜头单个看皆为静止,但因它们各占一个空间,连续看,遂成一个整体。我在默默数数,看要数到何时,这个肉体、这副躯壳,能落地平稳。秋风吹降秋叶,悠悠荡荡,到底坠入泥溷。 黑色的柏油马路,干净,简练。盛热的午后,少人来往,这个肉体、这副躯壳,只得沉默而孤独地下坠。从他手中掉落一个笔记本,被热风吹动,哗啦哗啦地翻着页。 马路上出现了一个老人,戴着一个圆边的草帽——很奇怪的帽子,白色的背心上印着“庄亭眼镜”字样,下身是一条灰色的条纹睡裤。他穿着拖鞋,不紧不慢地走着。 老人后面,赶上来一个抓着一团花的男士,穿得很正式,皮鞋、黑色西裤、粉色短袖衬衫。他的脚步比较急,与这老人的慢恰成时光的对比。 这个肉体、这副躯壳,稳稳到地,只是,他的胳膊打掉了老人的草帽,腿轻轻敲在男士漂亮的皮鞋尖上。男士惊得将花掉在地上,人发起呆来。老人也大惑不解,但他迅速把帽子捡起来,重新戴在头上,遮住他中间空空如也的头顶。 我仔细观察这个肉体、这副躯壳。原来是这个样子。 施耐庵:“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颜色尚不能全面,还要加上白色,其它描写,已经尽善尽美。我有呕吐之意,但没有办法在物理上实现。 笔记本躺在地上,翻开的那页,内中剪报内容是《天降男子砸中3名路人》,那“天降”两个字,用红色水笔粗粗地勾了一个圈。是三月份的剪报。 逐渐传来警车尖利的鸣叫声和救护车沉重缓慢的呼号声。人群渐渐围在死者旁边,眯着眼睛,基本上是沉默着看,忍不住也会窃窃私语。有几个人似乎很轻松,随意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还擅自走过现场——作为禁区,有人会在那里用石灰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