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我去二〇〇〇年

张悦然 主编
图片 图片 张悦然 著 鲤·我去二〇〇〇年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北京市海淀区西三环中路10号望海楼E座7层· 卷首 张悦然 我们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确定了这期主题。讨论主题的过程中,每个人都在努力地调动着自己的回忆,而那些回忆逐渐、不可避免地向一些大事件聚拢。洪水、香港回归、千禧年之夜……那些化作集体记忆的时刻,如同熟悉的旋律,当我们再次听到,身体里的一部分就会跟着动起来。这种感觉很温暖,那些共享的记忆让我们有所依傍,不是孤身一人;但也很危险,因为它让我们觉察到那一部分身体好像并不完全属于自己。被我们甩在身后的时代,始终保管着开启它的钥匙。 那天下午的讨论,起先是在一个咖啡馆,后来大家想走一走,就来到了外面。外面是秋天的校园,树上的叶子黄了一半。几个学生从后面超过我们,快步走向教学楼,看样子是刚入学的新生。也就是说,他们可能出生于2000年。我在大学教书已经有几年,但对学生的年龄一直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他们非常年轻,可那种年轻是很抽象的。这个下午,他们的年轻忽然具象起来,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和他们之间隔着一个1990年代。1990年代之于我,是一个广阔无边的世界,之于他们则是那些被翻过去的历史中的一页,而且因为离得太近,缺乏诗意和神秘。他们会怎么看待一本关于1990年代的书呢?一定是充斥着沉湎式的怀旧气氛吧。怀旧之所以有时候令人厌倦,正在于它是沉湎式的,我们无法做到一边沉湎一边省察。因而怀旧最终只会化作一种无力感。但如果没有沉湎其中,我们就无法充分释放那些障蔽在集体记忆之下的个人经验。一个过去的时代留下的宝藏,正是藏匿于那些个人经验之中,沉睡在那些无法说出、未被书写的话语之中。 1990年代里有我的少年时代。如果说它有什么特别,或许是当时的我曾产生一种错觉:不仅是我或者我的同学,而是整个国家都处于一种少年时代里。我和所有人一起,发现着那些闯进视野的新事物。我在学习使用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