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2年的雪衣冠
补特伽罗
一、 临安的夜
七日后,白阿鹊说,他在北关门月夜下拉满了长弓,射出了箭。那时,他看见了血。
垂柳下面蹲着一个和他同龄的少年,湖水拍岸,少年双手浸进湖面,浣纱一般把湖水摇荡出层层波纹。冬日里道旁的古柳不见嫩绿,仿佛被寒风抽离了全部生命,少年蹲下的姿势也和古柳一致,连双手也如夏天垂下的柳枝。白阿鹊有种错觉,柳树的生命是不是换了扎根的土壤,落到了少年身上。
“你受伤了?”白阿鹊好奇地问道。因为他发现了面前这个同龄人身下湖水的颜色与它处的不一样,红色,比梅花还艳,在兴起的水波间慢慢荡开变淡。
“这血脏得很,刚杀了一个人,你猜是我的还是他的?”少年应道,戏谑的语言中不带一丝情感,似乎早就知道白阿鹊站在旁边,所以并未抬头。
白阿鹊吓了一跳,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弓。弓是父亲自小叫他学的,他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不许他使刀剑一类,而选择猎人、军汉吃饭的家伙,每次问起,父亲都说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既然要与对手拉开距离,自然莫过于弓箭了。白阿鹊从此就懂得了安全就是躲在暗处的冷箭。
现在他准备离开,或许面前这个少年让他嗅到了随时迸发的危险。少年转过头来,并未起身,露出奇怪的神色。他衣衫虽薄,却也光洁如新,无一丝秽物沾身,毋宁说什么血迹了。再看手中,握着的却是一块研磨好的朱砂。
白阿鹊不禁感到羞赧,便冲少年嘻嘻笑道:“哈,那你说,你杀了什么人,用了什么法子?”
少年说道:“自然是杀了该死的人,用杀人的法子。”话刚说完,一张绷着的脸便开始生出笑意,仿佛无任何纹路的刻石慢慢被刻出了人温柔的五官,不一会儿就笑出了声来。
“知道这物什吗?”少年朝白阿鹊扬了扬手中的朱砂。
“朱砂。”白阿鹊答道,似乎嫌答案不够精妙,转了转眼睛,又说道:“我知道你为何在湖中洗朱砂了。”
“为何?”
“你一定是想试试这朱砂是否能染红底下的一泓绿水。《世说新语》里的魏晋人物都喜欢这般干。”他以为说了一番妙语,十分自得。
染红?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