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南方

贺宁
一 二零零六年炎夏六月,二十三岁的我在西安大学毕业。 我就读的是西安一所非艺术院校的艺术系。当初之所以在茫茫院校中选中这所远在大西北的学校,不过是因为它在招生简章里明确标示不计数学分。这对于素来习惯在数学课本上涂鸦与写诗的我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诱惑。后来我的高考数学试卷除了选择题外只字未填,而我把所有选择题的答案统一选了C,最后命中三个,得了十五分。多年后的某一天,当我得知这个难以启齿的分数与钱钟书当年考清华大学的数学分惊人的一致时,压在心底的挫败感才轰然瓦解,并转而以与大师偶然结下的这一毛钱关系而沾沾自喜。 毕业前的最后两个星期我才开始满大街地找工作。当时远在济南的男友让我挑选一个自己喜爱的城市扎营,随后他再来与我会合。我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留在西安,在西安就读的几年间,我曾数次坚定起誓:“毕业后绝不回家乡湖南,更不会去的一个地方就是广东。”从记事起,身边层涌珠三角打工热潮,我的堂哥表姐舅舅姨父们前仆后继地卷入其中,令我在潜意识里对“淘金”之省广东滋生抵触心理。多年以后,当自己转了一大圈终也成其浩瀚队伍中的一员时,我才明白这是一种宿命,当初那句自认为坚如硬石的誓言在现实面前不过是个不堪一击的笑话。 在开始炎热的六月里的那两个星期,我带着简历和一本自制的插画集辗转奔波于西安的大小报社、杂志社、动漫公司、广告公司、电视台,还有高考美术培训基地。与面孔各异的面试官交谈,接受各式不同的测试,交织在其中的苦乐心酸,早已随着时光流沿而去。当我最后出现在老大面前时,已经像个找不着家的流浪儿一般黑瘦疲惫。老大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人,眼睛细小,说话慢条斯理,语带浓厚的西安口音。“老大”是后来我们一班小兵共同赋予他的光荣称号,那个时候他刚接任《西安广播电视报》的主编职位,底下有十几名编辑与记者。已经忘了是如何获知《西安广播电视报》招聘设计人员的信息,只记得照着公示的邮箱投去简历没多久就被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