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日] 樋口一葉
一 拐个弯,便是吉原花街正门外的那株回头柳,长条垂拂。齿墨沟倒映着三层小楼的灯火,楼上的声声喧哗似伸手可及。此地车马往来不绝,无分昼夜,俨然无限繁荣昌盛。这里便是大音寺前,这地名颇有佛门气息,却是个热闹快活的所在——住在此地的人这样说道。 绕过三岛神社的一隅,看不到什么华厦,只有屋檐歪斜的十户、二十户人家相连的长排屋。这样的地方实在做不动像样的生意。不过,人们却也用纸张剪出古怪的形状,涂上厚厚的白粉,再贴上花花绿绿、煮串串模样的玩意儿,晾在半开的雨窗外,看上去倒是有趣。且非一两户人家如此,家家户户无不清早晾出,黄昏收回,一家大小皆忙于这样活计。 若前去打听:“这是什么?”便会有人回答:“你难道不知?善男信女在冬月酉日这一天拿去本地那间神社上供的便是此物。咱们糊的乃是这熊手竹耙的坯子。” 正月里的门松收起之后,人们便开始糊这熊手,一糊就是一年,真是再正宗不过的小生意人。虽不是主业,自夏季起忙碌起来,手脚皆染得五颜六色,新年穿的衣裳全都指望这些活计了。 人们都道:“既然南无大鸟大明神肯给买熊手的大福大贵,自然也会让咱们糊熊手的一本万利。”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一带连个有钱人的影子也没有。 当地人多在吉原花街讨生活。男人们在小妓馆打杂,临近开门迎客时,忙着拾掇客人存取木屐用的号牌,嗒嗒的声响不绝于耳。黄昏时分,男人披上外褂出门,身后妻子为他打火辟邪,这一别或许便后会无期。只因无妄之灾无处不在:也许是撞上寻仇的凶徒杀红了眼,误吃了乱棍;也许是坏了痴男或怨女强要拉人殉情的算盘,反而引火烧身。这一不当心便会送命的差使,却似游玩行乐去一般,倒也滑稽。 女孩儿们有在大妓楼给花魁做贴身丫头的,有在那顶体面的七间大茶屋中某一间专管接引客人的,提着灯笼,踩着小碎步颠颠奔走,当这一行的小学徒。若遇人问起出师后的打算,无不现出大展鸿图的抱负,令人莞尔。 也有那些三十出头的妇人,形容干净,通身爽利的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