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纪
安可可
序·安晓颜
在我十四岁的某天,忘记是晴朗还是阴沉的某天,四五个人穿梭在狭窄的两排过道间分发作业,教室里嗡嗡嗡的吵嚷声愈演愈烈,大有掀了棚的架势。我还记得我刚和一个人笑着擦身而过,就在前方不远平白被两块大理石拼接的缝隙绊倒,摔下去时右边眉梢磕在一侧的桌角上,当时就感到一阵剧痛。我的一声尖叫,原本喧闹的教室霎时安静,我埋头跪在地上,勉强睁开眼,看见有血,大颗大颗接连地坠在地上。身旁响起“呀呀”的叫声,有人围过来,接着我听到很多人叫着我的名字。教室又炸开了锅。
我先被带到医务室,随后又被送去附近的医院缝合了两针才算完。打电话给家里一直没人听,谢绝了老师和同学的好意之后,我独自打车从医院回家。
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审视脸上那一小块纱布时,莫名的,竟然觉得和当时苍白的脸色很配,想着要让父母还有今天没看到的同学都看一看,很好看。
然而就是在这天,母亲遭遇车祸,离开了我。
拆线之后,我的眉梢浅浅的,留下一小块疤痕。
父亲回来时,我在房里,收音机开得很大声,斜躺在床上发呆。他走进来,拿着我脱在外面沙发上的外套,边按掉收音机开关边对我说,你妈妈在医院,我们过去。
就这一句。
医院的走廊很宽,昏暗,像僻静的甬道,偶尔窜出一两个面容冷淡的白衣人。父亲沉默地走在前面,我快步跟在后面,大概是麻醉药的药效退了,伤口一阵阵隐约的抽痛。在父亲消失的地方,房门开着,我走进去。房间有一个小拐角,在里面的病床上,静静地铺着起伏不平的白布单。我站定,瞬间,是梦境一般真切却不真实的感觉。是梦吗?我看向父亲,但他只远远地给我一个侧影,模糊到几近涣散。妈妈死了是吗?我问他,声音清晰又陌生。
是。他说。
忽然我不能正视他的眼睛。
护士从椅子上站起来,示意我过去,然后伸手要去揭布的上方。我迅速地后退,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我听见身后父亲在说,算了。
十四岁是这样的一个年纪,我终于能够有比较清晰的记忆,却还没有长大到足够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