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苦雨·青衫错

孔方圆
一、惊蛰 一亩薄田,三两株桃树,四五杆翠竹,六七颗桑梓。 挂在幡杆上的残破旗帜在小草屋前,吃力伸向云雾缭绕的天穹。 几许炊烟袅袅,正是人间二月,时值惊蛰。 本是春雷乍现,万物复苏的大好时节,年已二十的顾凌奉失神坐在草屋前的厚重湿气土地上。心死。愁悲。 “昨日还在武林之巅,把酒临风,提及剑便是胸中豪气万万千,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义聚相谈。而今朝呢?风烛残年,还在与那老伴儿斗嘴怄气,心中甚烦她唠唠叨叨没完。有时问问物价高低,偶尔抱怨几句饭菜咸淡不合口。你所经历的江湖确实让人怀念。可那一山之巅峰并不如我等所愿,能稳居而不下。后浪推着前浪,旧潮生出新潮,这是万物发展的必然。昨天还有人向我问剑,讨个心得体会。当下呢?你吃了多少碗饭,拉了多少坨粪都不再是传说了,哪个无聊的人愿意理会?”坐在屋前板凳上断去左腿的老翁感慨起来。 顾凌奉眼里总是藏着一股春水,他悲问:“你说...我与她还有一面之缘吗?” 老翁陈泗婷摇头也是反问:“你怎么就执念于此呢?见与不见不都是在一片山川内吗。” 是执念还是愚念呢?顾凌奉问自己,但是他还是跟陈泗婷说:“人想要做一件事,哪怕是忽然想到的,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可再想要强迫自己忘掉就变得很难了。” 顾凌奉临死前只有一个心愿:他想再见一面那个女子,尽管现在他连她的容貌还有说话的声音都回忆不起。但他记得那件长裙、那个笑靥。 都说三清道像下的盏灯童子怀有人间最纯洁的心,入世不染尘埃,出世已是百岁。 可就是顾凌奉这样的盏等童子,在震阳山的上清观里,一眼看见了她,于是手里的灯油缓缓续上,这一辈子,那支灯芯燃尽了愁绪。 陈泗婷拄起拐杖往屋内走,说:“惊蛰的雨是新生万物的恩德,但若是凑巧遇见倒春寒,那便是二月寒心。” 天开始下雨。 顾凌奉回想往日种种,尽是怨悔。 往事如烟,又朦朦胧胧浮现在眼前,眼里的春水和着雨,倾泄而下。 ...  ... 自打顾凌奉记事起,他已经在震阳山上清观…